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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權轉載】(香情-現代版 長篇)【看朱成碧】(全)作者: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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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權轉載】(香情-現代版 長篇)【看朱成碧】(全)作者: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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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ll
★香情一生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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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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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天色在恍神裡,不知不覺間緩緩的亮了。
護士巡房幾次,確定赤睛已不需要仰賴呼吸器後,就拆去呼吸器,保鑣則將赤睛隨身的物品交還給他。
在沉靜的病房裡躺著,雖然明明全身無力,他卻毫無睡意,只是盯著病房的天花板出神。
「赤睛,你必須待在我的身畔,因為除了我,就沒有人要你了。雖然你愛哭又老是扯我後腿,真是一無是處,但是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一向樂於給人改過的機會,所以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要記住,不能再犯,不聽話的孩子是沒有糖吃的哦。」
「人本來就是自私的動物,像是我親愛的父親,無論我犯了什麼錯,甚至傷害我的小妹,他都會原諒我,因為我是他的兒子。小妹是他的女兒,總有一天會變成別人家的,只有我會留下來,在他老得又廢又沒用時,施捨他照顧並且在他死時送他一程,所以他特別偏心我,無論我做什麼他都設法替我收拾,只是為了替自己留後路,好偉大好令人感動的父愛,這就是人性。」
「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因為信任,是曝露自己的軟弱給他人傷害的愚蠢行為。有血緣的人都彼此算計了,更何況是毫無關係的人,付出就是有所求,積欠人情總有一天必須數十萬倍的償還,這是一筆交易。只有愚蠢的人會為了這種交易而感動,我用我的菜去換你應該拿來給我的米,只是理所當然,銀貨兩訖罷了。」
如果人與人之間毫無沒有計較的關懷,為什麼在他生死交關之際,明明牽扯不深的飛鷺他們如此擔心?
他可以拒絕相信香獨秀,拒絕相信慕容情,拒絕相信任何一個成人是真的單純想關心自己,但是飛鷺與他的生活毫無關係,甚至還被他騙過,雖然他當時是為了她好所以才欺騙她,卻依然是欺騙。
面對一個曾經欺騙自己,一走了之的人,就算這個人死了,也不過是與她毫無關係的事,但是飛鷺卻非常的傷心。
是飛鷺太笨,笨到不曉得思考同情心應該使用的對象,還是他太愚蠢,愚蠢至不自覺的相信了凝淵的話,在二十年的歲月裡,拒絕了所有可能讓自己離開絕望深淵的人?
視線不由得瞟向櫃子上的手機,赤睛猶豫了下,還是努力伸長了手,撈來手機,迅速按下他唯一記住,也是二十年來唯一可以撥打的號碼。
電話響了又響,一直到幾乎要轉進語音信箱之際,終於被接起。
「哦,赤睛,你還活著啊!」
不理會凝淵輕佻的寒暄,赤睛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凝淵……我想離開醫院。」
「醫院確實是個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你……能……來接我嗎?」
「赤睛,你又要哭了?」凝淵低低的笑著,沒有感情的笑聲,迴盪在耳畔,刮得耳膜生疼,「你果然是個一無是處的人,都已經不小了,還老是像個孩童一樣想討糖吃,你不覺得可恥,我都為你感到悲傷囉。」
明明都已朝夕相處二十年,也不是第一次在受到傷害時向凝淵伸出手,卻被更無情的踐踏,但是他還是打了電話。
他到底還在期待什麼?期待凝淵突然良心發現?突然想起他是凝淵唯一的表弟,被他凌虐了二十年還是傻不隆冬的跟著他的表弟?
一瞬間覺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極,赤睛幾乎想立刻切斷電話,但是凝淵卻不讓他有喘息的餘地,繼續往下說。
「既然你能打電話給我,說明你已無大礙,馬上回來。再過數個小時,我精心佈置的戲就要開演了,你一向是我最好的搭檔,怎能夠缺席這場演出?」
赤睛聽得心頭一涼,「你又做了什麼?」
「赤睛,你這個問題愚昧了,我會做什麼,如此瞭解我的你,竟然會不明白?還是你想逃避你的責任,假裝清白無辜?唉……果然你也與其他人沒有不同,同樣的自私自利,一樣的冷血。」
「不要再行兇了……」赤睛近乎崩潰的顫抖道:「不要再殺人了……」
「赤睛,你這是在替他們求情嗎?」凝淵嗤笑了聲,「有所求取就必須有所交換。你,還有什麼可以拿來與我交換?你殘破不堪的身體?還是你一無是處的感情?嘖嘖……赤睛,你的生命如此的貧脊而荒涼,我都想不到你活在世上到底有什麼意義。」
赤睛用力咬著蒼白的唇,強自止住心痛的顫抖,咬牙道:「我的生命的價值,與你毫無關係!」
「這句話總算有點氣勢了,看在你難得的勇氣,我可以好心施捨你一點辯駁的機會。說吧!你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從五歲開始就到凝淵的身邊,然後無從選擇的聽從咒世主的安排。
凝淵因為一再地惹禍而不斷地轉學,他就跟著凝淵一起流浪在不同學校,代替凝淵承受被他人排擠的欺凌。十二歲逃家失敗,回來後,得知凝淵在南下參加畢業旅行時,犯下一件驚人的滅村血案,雖然因為凝淵只有十三歲,再加上證據不足,咒世主聘請的律師反咬唯一生存者一口,指控慕容情才是真正的兇手,使得案件陷入羅生門,但是為了防止橫生枝節,咒世主還是封鎖了所有的消息,並且藉由買通醫生開出的精神異常診斷證明,將凝淵送往法國治療,他也只好跟著凝淵突然到了法國。
二十年來,他的人生毫無選擇的餘地,被迫跟著凝淵不斷地遷徙,被迫繞著凝淵打轉,凝淵往東,他就只能跟著往東;凝淵要什麼,他就只能毫無保留的全部交出;凝淵犯錯,他就只能跟著一起受罰。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活著?
「三分鐘囉,赤睛,你用完了你的時間。」凝淵非常好心的做下結論,「你的人生根本是為了我而存在,不跟著我,你就沒有方向,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這就是你的命,你的人生,你無法離開我,只能永遠待在我的身畔,因為離開我,你就失去了所有。」
赤睛不甘心的想辯駁,卻因為一直以來都被迫接受早就填了答案的問題,讓他雖然想質疑,卻一時之間找不到立腳處,「我……」
「快回來,」凝淵一改方才強硬的口氣,以著近乎溫柔的口氣,低聲哄道:「醫院是個寒冷又陰森的地方,我只要一想到可憐的你,孤單的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就為你感到難過。回來吧!赤睛,回到我的身畔。」
赤睛沉默了片刻,一向甚少表現出自己脾氣的人,頭一次有了鬧脾氣的衝動,「如果你不來,我就不回去。」
「這是威脅嗎?」凝淵忍不住笑了起來,「赤睛,你提供了我出乎意料的娛樂。」
赤睛難抑心頭瞬間湧上的難堪,惱怒道:「我沒有在開玩笑。」
「哦,真是抱歉。」輕佻的語氣說出的道歉,只是讓人更加感到羞辱。
「我等你兩個小時,若是你不來,我就不會回去了,永遠不回去。」
「嗯嗯……很有氣勢的話,但是這種威脅很可笑。赤睛,從來就不是我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我啊!你需要我撫慰你,不論是心也好,甚至是身體……」
赤睛忍無可忍的打斷,「停止你下流的妄想。」
「你的健忘讓我很傷心,不過沒有關係,我有記錄為證,我這個人做事一向謹慎小心。你忘了也不要緊,我有數百個影片,數千張相片,可以幫助你慢慢回憶,回憶你曾經如何淫蕩的在我身下呻吟。赤睛,你愛我,只是你害怕承認而已。」
「我沒有!」凝淵提起的不堪過往戳中了心底的痛處,令赤睛瞬間崩潰,哽咽的指控,「是你……趁我病重時侵犯我……」
「但是你沒有拒絕,」凝淵的語氣透著明顯的無辜,「我們不只發生過一次關係,你總是非常的亢奮,更不只一次抱著我入睡。赤睛,原來你也是穿上衣褲後就翻臉不認的人……」
「你的歪理我已經聽夠了!」赤睛氣得一陣暈眩,閉上眼,重重喘了口氣,強自冷靜下來,「你的妄想,我無法管你,但是我要說的話說完了,兩個小時內,若是你不來,就可以永遠不用找我了。」語罷用力按下關機鍵。
結束通話後,病房內再度恢復一片安靜,只有冷氣細微的聲響在耳畔迴盪。
彷彿又回到他十六歲那年的那場急性胃炎,讓他不得不緊急求診的夜晚。
***
為了避免一向不把規則放在眼底的凝淵在短時間內刷爆信用卡,咒世主刻意只以赤睛的名字申辦信用卡,所有的小額消費必須經過赤睛簽名同意才能成立,大筆的開銷銀行會主動通報咒世主。
因為赤睛掌控了所有的經濟來源,初到法國的幾年,凝淵難得和赤睛和平共處。
彷彿在台灣的那個小惡魔徹底消失了蹤影,凝淵表現得非常友善,對同住一個屋簷下的赤睛噓寒問暖。
不同於突然到了法國,人生地不熟加上語言不通,馬上陷入學業與生活的雙重困境,變得非常沉默寡言的赤睛,凝淵很快的融入了當地的生活,並且以著過人的學習天賦,迅速的趕上了同儕的課業。
每日放學後,赤睛總是關在書房裡,跟滿紙看不懂的文字而份外艱澀的作業奮鬥,凝淵則大肆拓展交游,憑著過人的手腕與混合東西血統,所以消融了無論是與亞裔或是歐洲同學間的距離,再加上俊美的外表的催化,簡直成為校園內的風雲人物。
凝淵常常在玩樂回來後,看到仍獨自坐在桌前咬筆苦思的赤睛,表現得非常親切的拉了張椅子,在赤睛的桌旁坐下,「赤睛,你還在奮鬥啊!真是太可憐了,說吧,你哪裡不懂。能讓我教你,是別人求也求不得的殊榮,你要好好把握啊!」
雖然比較想做的是拿馬克杯給凝淵一記敲頭,也懷疑凝淵是否別有用心,但是又不想明日在課堂上繼續啞口無言,然後引起滿堂哄笑,赤睛只好無奈向現實妥協。
「這個問題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其實它只是用了非常粗淺的欺騙……」
無法否認,凝淵確實比他聰明許多,無論是什麼問題,凝淵總是能很快的掌握到問題的核心,然後用最精簡的方式解決它。
看著他一愣一愣的盯著紙本,很認真的思忖,凝淵常被逗得似乎很開心的用力揉亂他的長髮,然後對著他的狼狽大笑。
「傻赤睛,你的臉上寫著好大的一個呆字,我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表弟!」
捉弄他,然後嘲笑他的狼狽,相較於兒時驚人的手法,簡直可以說是惡作劇而已。
一開始他還處處提防,但是凝淵卻日復一日皆如此,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一晃眼他到法國已將近四年,凝淵也像是一個普通的,只是玩心略重的表哥,與他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四年。
他不由得相信,也許是年歲增長,讓凝淵終於不再是過去那個只為了取樂,完全不考慮他人感受的孩子。
他終於能像是普通人一般,有一個在異鄉互相照顧的手足。
這讓他感到非常欣慰。
一直到那場突如其來的病。
突然的劇烈胃絞痛,讓他不得不在夜半去敲凝淵的房門。
凝淵抱著他快步衝下樓,喚醒睡夢中的管家,匆匆忙忙的將他送到醫院,然後在醫院裡照顧痛得眼前發黑的他,待到將近半夜三點,才離開醫院。
因為藥效的作用,回程的路上他一直昏昏沉沉,凝淵說什麼,他都只是口齒不清的隨便回答幾個字打發,甚至連什麼時候回到房裡,都毫無印象。
管家將床頭燈調暗後,房門輕悄的掩起。
赤睛渾身無力,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隱約似乎聽得凝淵的低語響起。
「赤睛,你一直冒汗,很熱嗎?」
原來凝淵還留在他的房裡。
赤睛疲倦的隨意發出了個聲音當做回答,只是神智渙散的直想陷入睡夢。
「我幫你換掉身上的衣袍,這樣會讓你舒服點。」凝淵非常的熱心,語氣裡隱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亢奮,但是神智昏散的赤睛全然失去平日的警戒。
床墊一沉,而後不屬於他的體溫湊了過來,在昏暗的房裡依舊俐落的迅速解開他的胸前衣扣。
房裡的冷氣不知何時似乎停止運作,明明大量出汗,他卻覺得身上陣陣的濕熱,詭異的游移在胸前,像是被咒世主養的大狗,瘋狂舔吻臉頰的感覺。
很奇怪的夢。
赤睛迷迷糊糊的想著,疲倦令他難以集中精神思考,也無暇細想凝淵正在對他做什麼,直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痛楚。
貫穿入體內的火燙帶起的痛楚,強行拉回了赤睛游離的神智,眼前同時一片刺眼的光明,令赤睛反射性的閉上眼,耳畔清楚的響起一聲快門的聲響。
快門?
赤睛連忙睜開眼,赫然見到凝淵正渾身赤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赤睛,我親愛的表弟,你總算醒過來了。」
過度的震驚,令赤睛有片刻徹底的呆住了,回過神後瞬間憤怒至極的怒吼,「你……你在做什麼!」
凝淵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做愛。」
赤睛怒不可抑的憤聲大喊:「滾出去!」
「我一向知道你愚鈍,但是沒想到原來你不只遲鈍,還不解風情,」凝淵惡意的挪動腰身,摩擦著赤睛,提醒赤睛眼下兩人正緊密貼合的事實,「沒有關係,我會好好教導你,一如這些年。」語罷猛地一記強勁的抽送。
赤睛痛得蹙起眉呻吟了聲,「你……你瘋了嗎?」
「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居高臨下的俯看赤睛羞憤欲絕的表情,凝淵笑得非常的愉悅,「我為你瘋狂啊!
赤睛,你不是一直期待我回應你的感情嗎?」
為眼下的狀況又驚恐又憤怒,赤睛拚命想掙扎,卻無法使出半點力氣。
「赤睛,你的臉紅了,看來你其實非常的興奮。」凝淵一面說著,一面用力扳開赤睛的雙腿,以更為順利的進出赤睛的體內,「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反應。」
掙不開凝淵的箝制,赤睛只能絕望的咒罵,「無恥!」
「沒有關係,儘量罵吧,你一會兒就會跟我一樣無恥。」
赤睛警戒的問道:「你想做什麼?」
「你問得太多了,我現在不想聽到太多的問題。」
凝淵語罷,熟稔的攫住赤睛腿間的分身,惡意的搓揉撫弄,輕易的挑起初識情慾的赤睛的反應。
即使想抗拒,卻無法壓下生理的自然反應,隨著被挑起的情慾,赤睛漸漸的渙散了理智,隨著凝淵的撫弄而難耐的低吟。
「赤睛,你的呻吟真是銷魂,我非常的滿意,所以為了回應你的渴求,我會如你所願,更加熱情的愛你。你果然如我所想的一般淫蕩。」
耳畔充斥著凝淵洗腦般的低語,以及設定自動連續拍攝的相機,快門不斷地喀嚓作響,還有自己失控的呻吟與哭泣,眼前的一切恍如一場荒唐的惡夢,但是他卻無法清醒。
漫長的惡夜,好不容易等到凝淵總算滿足了玩弄他的欲望,讓他短暫的休息後,再次睜眼,迎接他的是上百張不堪入目的照片,以及他在理智渙散時迷亂的向凝淵求歡的錄音。
「赤睛,你覺得如果我的父親,你敬重的舅舅,看到你和我在床上廝混的模樣,以及你懇求我佔有你的這些話,他會有多麼失望?」凝淵把玩著手上的錄音筆,一臉為難的撫額嘆了口氣,「我都替他感到難過。」
赤睛氣得渾身無法控制的顫抖,卻也無可奈何,「你……你究竟還想要什麼?」
凝淵表現得非常的無奈,「我什麼都不要,你一向知道的。」
知道凝淵在等待他主動提出交換的條件,雖然百般不願,但是赤睛還是只能妥協,「只要你不讓他知情……你的要求,我都答應你。」
「我很高興我們有了共識,因為我也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他已經從我的身上得到太多失望,實在禁不起更多的失望了啊!如果他知道原來他的眼裡一直聽話乖巧的你,其實是個淫蕩的賤人,他會受到多大的打擊……赤睛,你是一個心軟的人,絕對不會傷害你親愛的舅舅,對吧?」
赤睛緊抿唇,不發一語。
反正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只是換得更多的言語傷害,不如什麼也不說。
「首先,我要你交出你手上的信用卡,並且從今天開始,不管我去哪裡,你都必須同行,我的所有花費,你只能簽名,不能過問。這個小小的要求,應該不過份吧?」
赤睛閉著眼,點了點頭。
「我前天剛結束一段戀情,這件事讓我非常的打擊,我需要愛情滋潤心靈,赤睛,你也明白的,這是人生於世共同的渴望。所以,在我找到下一個有興趣的對象之前,你必須愛我,我想要你時,你必須隨時熱情的回應我,我如此卑微的心願,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赤睛木然的再次點頭。
「很好,」凝淵拍了拍雙手,一臉的愉悅,「赤睛,過來,我現在想要一個擁抱。」
赤睛機械般的起身,僵硬的走向凝淵,在凝淵的示意下,坐至凝淵的腿上,環抱住凝淵的頸項。
「赤睛,你的表情告訴我,你非常的不情願。你嫌惡我嗎?」
赤睛絕望的在凝淵揚著惡意微笑的盯視下,乾著嗓子低喃:「我愛你。」
「愛情它來得如此容易,飄渺而起,倏忽而逝,空泛而虛幻,就像是花火,」凝淵以著近乎吟唱的語氣喃唸,彷彿瞬間化身成為一個賣弄文字技巧的低級文人,湊近赤睛的耳畔,猛地加重語氣,「磅!」
直貫穿耳膜的聲音,令赤睛下意識的一顫。
「炸得人粉身碎骨。」凝淵揚著殘酷的冷笑,「我等著你,為了你的愛,徹底粉碎。等到那個時候,也許我會悲傷,」凝淵笑著一攤雙手,一臉的輕佻,「不過也只是也許囉!」
***
後來整整一年裡,他變成了凝淵的禁臠,配合凝淵所有的要求,每一夜,在凝淵的指導下,陪凝淵玩遍了各種情色片裡的橋段,留下了數百個令他羞憤欲絕的影片記錄。
一直到凝淵再也不滿足他對於赤睛的玩弄只是兩人之間的秘密,將照片散發給赤睛的同學,令赤睛徹底崩潰,到醫院裡去住了一個月,回來後從此對性事失去了反應,凝淵便不再夜夜纏著赤睛,轉而尋找其它取樂的對象。
兩個人之間荒唐的一切,對於凝淵而言,不過是一場偶然興起的遊戲,但是赤睛卻被折磨得憔悴至極。
為了能夠活下去,不被自己的良心道德逼得走投無路,他近乎盲目的說服自己,和凝淵的肉體關係不過是凝淵需要安慰,而他無法拒絕而已。
因為凝淵是他的親人,是這些年唯一對他不離不棄的人。
兩個小時,在恍惚裡,很快的流逝。
天色徹底的亮了,透進百葉窗的光線,將全白的病房照得亮晃晃得扎眼。
病房裡依舊只有他一人,孤單的躺在床上,持續著他都不知道到底意義是什麼的等待。
時間依舊繼續前行,一天又再度開始了。
所有的人如常的忙碌,世界還是一樣的繼續運轉。
但是用自欺的謊言築起多年的夢,卻已經到了盡頭。
凝淵根本不需要他,也不在意他是否存在。
他一直說服自己,是自己陪伴著孤獨的凝淵,但是其實凝淵根本就不需要他,哪怕是孤身一人,也自得其樂。
真正被困縛著的,其實是他自己,強自相信著自己編織的謊言,對於心知肚明的真相裝聾作啞,卑微的活下去。
他以為只要封閉自己的知覺,什麼都不去想,就只是相信著自己做的一切是對的,自己的堅持不是毫無意義,就可以不痛。
一直到這刻,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緊緊抓著不放的,其實從來就不是他想要的親情,只是自己的寂寞。
只是寂寞,也只有寂寞而已。
釐不清心底陣陣的抽痛究竟是因為被認清現實徹底剖開傷口的痛,還是後悔親自打破謊言,不得不再次流浪的恐懼。
赤睛捂著臉崩潰的痛哭,像是想將這些年強自遺忘的委屈,全都一次徹底的發洩。
敲了數下門,沒有聽到回應,握住門把,輕推開門,不意見到赤睛正崩潰的掩面痛哭。
一頁書只遲疑了下,便再次關上門,將最後的一絲尊嚴,留給已傷得幾乎找不到完整之處的人。
向著醫院大門而走,衣袋內的手機鈴聲大作。
「大哥,赤睛還好嗎?」
「他還需要休息。」
「聽起來很嚴重。赤睛看起來很瘦,一定都沒有好好吃飯。」飛鷺說著語氣一變,撒嬌道:「大哥,赤睛就拜託你了!」
一頁書頗為無奈,「妳先管好自己吧。」
「我吃很多了啦!再吃就不好看了!好啦!大哥,你幫我跟赤睛說一聲,他沒事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啊!我還等著他跟我說他後來過得怎樣……」
★香情一生推★
Posted: 2011-12-10 16:38 |
40 楼
jill
★香情一生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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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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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录:2018-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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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38.
雖然夜裡奔波,在醫院待了數個小時,回到雪非煙時已將近天亮,但是慕容情還是在九點準時出現在雪非煙的茶樓,坐鎮指揮。
舞台燈光與音響已在昨天半夜趕工後佈置妥當,趁著人員未到齊的空檔,先進行反覆的測試。
在大部份的工作人員陸續進入茶樓後,前晚也彩排到深夜的模特兒們亦紛紛現身。
茶樓裡正在進行最後一次的彩排,傍晚將登場的模特兒多半仍是素著一張臉,或只上了粉底,所以沒有眉毛,面色如蠟;亦有頭上還夾著捲髮器,臉上貼著面膜,不似平常鏡頭前光鮮亮麗的模樣,一時令人難以辨認。
慕容情端著黑咖啡,坐在秀場導演的背後,看著秀場導演盯場,不時分神注意茶樓內的其他工作人員情況。
昨夜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加上半夜趕往醫院的奔波與情緒起伏,令慕容情份外疲倦。
在人員皆已到了後,又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姍姍來遲的凝淵,進入茶樓後,在人群裡搜尋了一眼,很快的找到了坐在秀場導演背後不遠處的慕容情,略思忖了下,便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腳步輕捷的走上前。
在慕容情的面前約莫兩尺處停下腳步,故意誇張的左右看了看,待引起慕容情的注意後,凝淵連嘖了數聲,故作驚訝的輕喊:「沒有帶著看門狗隨行,不怕危險嗎?」
慕容情冷睨了凝淵一眼,不作聲,繼續盯著舞台瞧。
「不答話,是怕洩露了心虛,還是因為太過恐懼?」凝淵往前走了一步,彎下身,故意上下打量著慕容情,「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看來昨夜赤睛的事讓你辛苦了。」語罷故意長嘆了口氣,「慕容情啊慕容情,你口口聲聲說要我付出代價,卻為了仇人血親救命之事而奔走,如此的矛盾,如此違背心意的活著,一定很痛苦吧?但是像你這般心軟至愚蠢的人,想必為了這種痛苦,感到一種自我欺騙的安慰。說起來你應該感激我,是我賜給了你滿足優越感的機會。」
慕容情聽得微微動怒,卻依舊緊抿著唇,抱定主意不搭理。
「用沉默來掩飾你的無能,偽裝成神秘的手段,確實比求饒要高明了些,但是同樣脆弱得不堪一擊,」凝淵惡意的猛然湊近慕容情,清楚的看見慕容情無法控制的渾身一僵,滿意的揚起唇角,「你想好要如何逮捕我了嗎?偉大的慕容律師。我給了你機會,現在人就在這裡,身無寸鐵,亦不抵抗,來吧!抓住我,」凝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剜出我的心,血祭你的族人,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期望嗎?」
慕容情沉著臉,自牙關間逼出一字,「滾。」
「慕容情,你總是如此健忘。我在這裡,是你邀請我的啊!」凝淵抬手掩唇,表現得非常的訝異,「我只是如你所願前來而已。」
慕容情尚未回話,一句響亮的大喊驀地響起,「前面的大型路障,沒有人告訴你,阻礙他人前行是非常惹人討厭的行為嗎?」
猛地抬頭,赫然見到不知何時蹲在慕容情背後,正雙手搭著慕容情的肩頭,一臉無辜的和他大眼瞪小眼的香獨秀。
「就是你,很好,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快讓開,我的視線被你擋住了,」香獨秀撫心嘆了口氣,「下午一點半,多麼美好的時光,正是喝茶談心最好的時候。茶樓裡的彩色玻璃,透下來的陽光如此聖潔而美好,彷彿可以將人間所有的汙穢全部淨化。所以,哪裡來的哪裡去,麻煩走遠點,別擋住我欣賞午后的陽光。」
凝淵瞇了瞇修長的眼眸,「哦,看門狗出現了。」
香獨秀轉過頭,非常親熱的攬著慕容情的肩頭,以著不小的音量「耳語」,「館主,茶樓的香氛器沒有開嗎?我覺得有股異味,」伸手在鼻子前用力搧了兩下,一臉認真的說:「這種程度的臭氣,大概只有大蒜濃重的味道可以和它拚了,但是用大蒜當做除臭劑好像不太妥當,不然玉蘭花好了,它的香氣比較濃烈,應該可以掩蓋過去。」
慕容情好笑的看著一臉認真的香獨秀,「佛手柑的味道不錯,也很濃郁。」
「原來館主喜歡佛手柑的味道。」香獨秀一臉的恍然大悟。
「其實我比較喜歡檀香,它有安神與鎮痛的功效,薰衣草也不錯,可以讓人放鬆精神,所以雪非煙的客房用的香氛都是薰衣草。」
「我也喜歡薰衣草的味道!」香獨秀一臉遇見同好的興奮,「迷迭香的味道也不錯,可以提振精神,工作繁忙感到精神不濟時很有效。」
冷眼看著香獨秀與慕容情一搭一唱,簡直旁若無人的討論起了使用精油的心得,一向總是他人注目焦點,難得如此被徹底無視,凝淵不由得臉色微凝。
「在大庭廣眾之下發情,未免太過難看。」
香獨秀笑容燦燦的說:「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可以認真考慮,你被捕時,好心的請辛苦的警察朋友們不要忘了替你蓋布袋。」
一直沒有辦法在與香獨秀的口舌之爭佔便宜,好不容易逮到了小辮子,凝淵心情愉悅的冷笑了幾聲,立刻見隙扎針的攻擊,「蓋布袋……真是暴力,像我這麼愛好和平的人,都被你嚇到囉!裝做一派斯文的模樣,其實也不過是欺騙他人耳目的人皮而已。」
香獨秀抬頭看天,又眺望了眼遠方,然後一臉疑惑的對著慕容情說:「這裡是雪非煙沒有錯吧?」
雖然不知道香獨秀想玩什麼把戲,但是這幾日的朝夕相處,已經培養出相當程度的默契,慕容情配合的淡淡應了聲,「嗯。」
「雪非煙是民宿對吧?」香獨秀再次拋出疑問。
「是。」慕容情配合的回答。
香獨秀轉過頭,一臉誠懇的看向凝淵,「首先,我先對你的不幸致上深刻的哀悼,請瞑目。雖然殘忍,但是我想我還是必須說實話,你的國文一定不及格對不對?沒有關係,現在回去重修還來得及!雖然雪非煙不是學校,沒有辦法提供老師教導你,但是花蓮不缺學校,從幼稚園到大學一應俱全,你絕對可以找到能夠導正你的錯誤的老師。」
「………………」再次踢到鐵板的凝淵。
「就算是語言障礙也沒有關係,有特殊教育機構。他們人很好,有耐心,有愛心,而且很專業,」香獨秀一臉的嚴肅,「不管多麼歪都有辦法幫助你矯正回來。」
凝淵還未開口還擊,香獨秀已朝他揮了揮手,「快去吧!有問題要及時矯正,小病不醫會變絕症,就無藥可救了。」
慕容情再也忍不住悶笑了聲。
一向總是用模糊是非的言語,踩著人性的弱點,任意挑弄他人的情緒,左右他人的判斷,在一旁冷眼旁觀以作為取樂的人,第一次遇到如此強烈的挫折。
挫折感只維持了數秒,凝淵立刻放棄繼續與香獨秀做言語上的拉扯,再次重拾噙著似有若無的冷笑的神情,「傍晚結束表演後,最遲今晚九點我就會離開雪非煙。慕容情,你只剩不到八個小時,好好把握你所剩不多的時間吧!」
香獨秀一臉哀傷的凝視著凝淵,「你的語文程度真的不是普通的差。只剩不到八個小時就必須離開的人明明是你,但是你卻把代詞搞混了。」
「繼續賣弄吧!你能夠得意的也只有現在了。」凝淵撂完最後的狠話後,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
香獨秀無限同情的目送凝淵遠去的背景,「館主,他的自尊心真的不是普通的薄弱,我只是開個玩笑他就翻臉了,果然是因為太小了嗎?」
慕容情驀地噗哧一笑。
待凝淵走遠後,香獨秀拉了張椅子,在慕容情身畔坐下,瞥見慕容情仍端在手上的黑咖啡,給了慕容情一個不贊同的眼神,伸長了手拿走慕容情手上的杯子,招來路過的服務生,低聲說了幾句,而後將杯子交給服務生收走。
香獨秀伸手捏了捏慕容情的頸項,感覺指下的肩頸明顯的僵硬,低聲道:「你快天亮時才回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再忙?」
「我睡不著,」反正所有原先不想給香獨秀知道的,甚至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一些幽微的心事與心情變化全都被香獨秀知道了,慕容情索性也不再隱瞞,坦白道:「一想到今天沒有抓住他,也許很難等到下一次的機會了,我就完全無法入睡。」
「我知道報仇對你而言很重要,」香獨秀一面捏著慕容情的頸項,一面低聲道:「但是日子還是得過下去。」覷了眼慕容情的臉,香獨秀斟酌著用詞,輕聲說:「情,我是說如果……很有可能即使逮捕了他,最後卻只能判他關個三五年,或是甚至因為證據不足,讓他繼續逍遙法外,甚至也許窮盡一生,你都沒有辦法讓他為了你的族人償命。這個可能性,你應該想過?」
慕容情低垂眼眸,凝視著自己擱在腿上的雙手,沒有回答。
他確實想過,也許窮盡一生,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都無法讓凝淵償命。
火宅集團財大勢大,聘雇的律師團皆是業界的一時之選,光是以孤身對抗整群律師就已經很難有勝算了,更何況咒世主的觸手延伸所及,不知黑白兩道有多少人與火宅有私下的交易,想要凝淵的命,確實非常困難。
回到台灣後,他曾經試圖追查過滅村案的兇手,卻遭到百般阻撓,一直到再遇到凝淵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少年的真實身份。
雖然復仇之路險阻重重,但是他卻無法甘心放棄。
「……我不會放棄,也不想再聽到任何人以為我好為理由,說服我放棄仇恨,」冷藍色的眸底驀地竄起兩簇火焰,慕容情咬牙道:「我所承受的一切,我一定要他拿命償還!」
看著瞬間豎起一身防衛的慕容情,心知慕容情誤會自己的意思了,香獨秀連忙開口想解釋,「情……」但是慕容情卻不等他往下說,立刻站起身。
「我去後台。」語罷立刻頭也不回的匆匆往後台而走。
雖然覺得有香獨秀幫忙,慕容情應該不會有危險,但是還是不放心,所以考慮過後,仍是前往茶樓探視的劍之初,正好聽見了香獨秀試探的問話與慕容情的回答,不由得低嘆了口氣。
「我也曾經試圖說服他,要他放下仇恨,希望他能從仇恨的禁錮裡掙脫,不要再繼續受到仇恨的折磨,」劍之初一臉掩不住的自責,「但是我卻無法改變他的堅持,身為好友,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痛苦裡煎熬,我感到非常的遺憾。」
香獨秀回過頭,沉默的注視著神情沉重的劍之初,琢磨著用詞,儘可能只陳述事實而避免評論,「你的用意確實是為了他好,被仇恨束縛,是對已受到傷害的自己的再度傷害。但是……你不是他,並非受到傷害的人,誰有沒有權力要求受害人放下,這種要求對他而言太沉重也太殘酷,像是審判。」
劍之初不由得一陣愕然,「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香獨秀微揚唇,輕淡的淺笑讓犀利的眼神瞬間溫柔了些,但是卻不減言辭的鋒利,「否則我會省去浪費唇舌的時間。」香獨秀斂去唇畔的笑,正色道:「放下與否,決定權在於他……不,甚至該說決定權在於天,而不在於他,何時能夠沖淡恨,何時能夠在想起傷害時不再感到痛苦,都沒有絕對的答案。他沒有錯,所以不應該受到指責,即使是無心的也沒有必要承受。我只是希望他記得仇恨之外,也記得眼下的生活。人的心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小得只裝得下在意的事物,卻也大得足夠盛裝生命裡的喜怒哀樂,不要只讓仇恨成為心裡唯一的顏色。活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可以感受喜樂,可以改過,也可以為了痛苦而好好的大哭一場,日子是如此的繽紛,每一個當下,都有不可磨滅的意義。我只是希望他睜開雙眼,看一下身畔的風景。」
望著神情篤定自信的香獨秀,劍之初不由得一陣沉默。
他似乎可以理解,慕容情不受控制的被香獨秀吸引的原因了。
被仇恨所困而蒼白的靈魂,其實依然渴望著失去的,曾經擁有過的色彩。
香獨秀對於生命的熱情,使得自己的靈魂綻放著奪目的光采,吸引了站在黑暗裡憧憬著光明的慕容情。
「你對生命的熱情,劍之初嘆服。」
對於劍之初的讚嘆,香獨秀絲毫不以為意的一笑,「我只是比任何人都更貪心,想好好品嚐活在人世的每一刻而已。失陪了。」語罷步伐一轉,快步往後台而走。
***
一向近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往不利的人,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強烈的挫敗。
雖然當下若無其事的離開,但是積鬱滿腹的鬱氣,卻令嗜虐的心再次蠢動。
走出茶樓,凝淵抬手喚來保鑣。
「赤睛回來了嗎?」
保鑣驚恐的看著凝淵噙著冷笑的臉,知道這是凝淵又有什麼折磨人的主意在蠢動的跡象,小心翼翼的說:「表少爺他還沒有出院。」
「已經兩點,他都在醫院裡躺了超過十個小時了,還賴著不走,未免太過給別人製造麻煩了,」凝淵一臉的無奈,輕嘆道:「赤睛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不希望凝淵再去找赤睛麻煩,保鑣鼓起勇氣小聲說:「表少爺的情況很嚴重……」
燃燒著火光照得通紅的眼瞳輕轉,帶笑的語氣,聽起來非常惑人,像是攙了毒的蜜,「我想他在醫院一定很孤單,如果有個人可以互相照應,哪怕只是能應個幾聲,應該很不錯,你說是吧?」
保鑣頓時噤了聲,再也不敢吭半句。
凝淵自衣袋裡拿出手機,迅速按了幾下。
赤睛的手機在語音信箱。
凝淵略思忖了下,問道:「赤睛在哪間醫院?」
「門……門諾。」
凝淵迅速撥了通電話給查號台,得知醫院的電話號碼後,立刻掛掉電話再重新撥號,而後依照語音連按了數個分機號碼,轉到病房。
片刻後電話被接起,一個甜美的女聲切親的問道:「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為您服務?」
凝淵以著相當溫柔的語氣,說:「辛苦妳了,護士小姐。我想麻煩妳替我查一個病人,他是我的表弟,昨天半夜被送進醫院,我當時身上有工作,無法離開,現在終於可以去探望他了,卻不確定他到底在哪裡。可以請妳幫我個忙嗎?」
「他的名字是?」
「赤睛。」凝淵有問有答,相當配合,等著他想要的答案。
過了片刻,護士行動迅速的查出了赤睛所在的病房號碼,並且將電話轉到就近的護理站。
向接聽的護士說明致電的原因,等了約莫五分鐘,電話再度被接起。
「我不會回去。」赤睛的聲音仍帶著明顯的虛弱。
凝淵輕笑了聲,「沒有關係,生病了就應該好好治療,我非常明白。只是……赤睛,若是你一直不回來,我就沒有了說話的對象,我會很無聊,這讓人感到相當的不愉快。我一向喜愛分享,所以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不愉快,未免太過吝嗇。你希望繼續擔任我的傾聽者,還是讓雪非煙的所有人陪我感受不快,赤睛,你做下決定吧!」
電話那頭的呼吸驀地不穩了起來,「我……你想做什麼,不關我的事。」
「看樣子你選了後者。親愛的赤睛,你果然和我一樣的博愛,總是不吝惜為這個無趣的世界帶來更多的驚奇。」
「我和你沒有關係,別將你的事牽扯到我的身上。」
凝淵長嘆了口氣,「赤睛,你的不負責任讓我感到深切的自責,我會負起責任,叫醒你的記憶,讓你好好回憶一下,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赤睛瞬間刷白了臉,顫抖得幾乎抓不住話筒,「你……你又想做什麼?」
「你覺得影片和照片,哪一個比較生動?」凝淵輕彈指,「我最近對於一個網站很有興趣,但是它必須先提供檔案做為分享,才可以瀏覽他人的資料。我想……你的那些影像,應該可以替我換得通行證。」
「你方才說的影像是什麼樣的檔案?我非常感興趣,相信你應該不介意到警察局一趟。」
突然響起的陌生嗓音,讓凝淵不由得微揚眉。
「請問如何稱呼?」
「你不用知道怎樣稱呼我,先想好該怎樣交代你方才的電話吧!」
強硬的語氣與只是言語卻不減損的強勢,心知對方並非易與之輩,凝淵狡猾的輕笑,「我只是和我的表弟開個玩笑而已。請轉達我的關心,晚點,我會去醫院看他。」語罷切斷電話。
***
將話筒交還給護士,看著臉色全白,雖然被他攙扶著,還是顫抖得像是隨時可能癱倒的赤睛,一頁書伸手在赤睛的面前輕搖了兩下。
「還好嗎?」
赤睛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頁書的問話,只是失神的喃喃道:「不要……」
「赤睛?」
赤睛恍神了片刻,而後驀地說:「我必須回去。」語罷猛地一轉步伐,就要往病房走,一頁書連忙抓住他。
「你還得在醫院好好休息,想去哪裡?」
赤睛急得六神無主,崩潰的反覆低喃著,「我必須回去……他什麼都會做……我必須馬上回去……」
「聽我說!」發現赤睛恍惚得厲害,一頁書不得不用力握緊他的肩頭,藉肩膀的痛楚逼赤睛回過神,「他拿什麼威脅你?告訴我,我不會讓他繼續恣意妄為。」
赤睛搖了搖頭,「沒有用的……沒有用……」
知道這是赤睛的隱私,不應該讓太多人知情,一頁書扶著赤睛走回病房,關上門,沉聲道:「你先告訴我,他說的影像是什麼?」
想起凝淵炫耀般的強迫他陪同觀賞過的影片,影片裡自己不堪入目的模樣,對著一臉凜然正氣的一頁書,更是份外覺得自己汙穢不堪,赤睛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結了,令他完全無法呼吸。
說不出口,赤睛只能緊抿著發白的唇,一再地搖頭。
「我答應過飛鷺會好好照顧你,既然我知道他一再地凌虐你,不可能坐視你回去他的身邊。」一頁書往後退了一步,背抵著病房的門,語氣與態度同樣強硬的說:「若是你不交代清楚,很抱歉,這個門,你是別想打開了。」
赤睛咬緊唇,掙扎了半晌,還是搖頭。
雖然鼓起勇氣想逃離凝淵,但是他卻依然沒有勇氣將凝淵的罪行抖出。
因為他不知道如果這麼做了,是否真的能夠幫助他順利與凝淵劃清界線,還是只是會替自己換來更強烈的傷害。
「如果你不願意說,就留在醫院。」一頁書拿出衣袋裡的手機,打了通電話回法院,交代自己的去處和下午請假的事後,便拉過病房裡的椅子,在門口重新坐下。
銳利得猶如利箭的眼眸對上赤睛惶然不安的眼眸,一頁書淡淡道:「你可以慢慢考慮。」而後就不再開口。
看著坐在房門口的一頁書,想著不知道下一步會如何做的凝淵,赤睛雖然心急不已,卻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得在床沿頹然坐下,隔著一小段距離,與一頁書無聲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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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下午四點時起了風,雨雲迴旋凝聚,在累積到足夠的份量後,嘩啦傾洩。
茶樓裡的時尚走秀在六點半準時開始,一個小時的表演,近百套的展示服裝,閃耀在舞台上的名貴鑽飾,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像是自天空偷摘而下,放在屋裡閃耀的星子。
表演結束後,是商界名媛們的交流時間。
稍早試圖談論的話題,雖然心知香獨秀並沒有惡意,但是卻仍是令慕容情心情鬱悶。
並非如同過去面對其他人的遊說,因為無法放下仇恨而被無心的言語責難造成的苦悶,讓他感到沮喪的是自己心底一瞬間升起的惶恐。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拒絕香獨秀。
如果香獨秀真的向他提出了要求,他依然想堅持原本的立場,但是卻又不想看到香獨秀的失望。
是什麼時候,一直是他的生活重心,所有與它牴觸就只能放棄,強烈的復仇意志,在他沒有察覺間鬆動?
即使拒絕承認,但是他心裡清楚的明白,如果必須像是過去一般,在選擇留住身畔的人或是孤獨的擁抱仇恨裡做抉擇,因為香獨秀,他遲疑了。
這個認知令他感到羞愧。
他覺得自己很自私,自私得忘了已逝的人們的悲傷,拋下他們在已失去了聲息的黑暗裡。
清楚的意識到香獨秀對他的影響力已超過原本的預期太多,甚至令他感到無法掌控自己的惶恐,慕容情決定暫時保持距離,藉以冷靜過度被挑動的心緒。
他不應該對香獨秀投注太多的感情,因為兩人之間的關係,不過是一個假期的消遣而已,等到年假結束,香獨秀就會回到台北,兩個人依然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端著酒杯,禮貌性的與結束短暫交談的人輕碰撞了下杯沿,慕容情正想轉身走向不遠處,另一位認識的賓客,不意瞥見數步之遙的香獨秀。
自從下午時他匆匆打斷話題逃走後,他就一直刻意與香獨秀保持距離,香獨秀察覺了他的有意迴避,亦不勉強,就維持著幾步的距離,待在他的身畔。
察覺慕容情的視線,香獨秀舉起手中的杯子,給了慕容情一個微笑。
發現自己一直無法控制的去搜尋香獨秀的身影,慕容情頓時頗感狼狽的別開視線,快步走向想攀談的人。
香獨秀正想穿過阻擋的人群跟上慕容情的腳步,行經身畔的兩名女子,其中一人不慎踩中了同行女子的裙擺,頓時一個磕絆,撞倒了路過的服務生端在手上的托盤,托盤失去平衡的一歪,上面的數只酒杯左右翻倒,有兩只摔在香獨秀的身上,一只直砸至地,發出了一個清脆的破裂聲,另有兩只酒杯分別跌落在撲倒的女子的裙擺,以及一名站在一旁的男子的腿上,瞬間引起一陣小騷動。
重心不穩的抓住好友想穩住身的女子,雖然沒有直接摔撲在地,但是卻還是跪倒在地,非常的狼狽。
因為人群靠得太近,雖然在第一時間往後退了一步,還是被酒杯砸中,袖子與褲子各自染了大片紅色的酒漬,帶著甜味的酒滲透衣衫,肌膚上的黏膩,令性喜清潔的香獨秀難以忍受。
聽到騷動,也跟著人群一起看向騷動來源的慕容情,見沒有人員受傷,再加上富長貴已先上前處理,便繼續與面前的賓客交談。
香獨秀很快的在人群裡逡巡一眼,不見凝淵的身影,又問了記者,確定凝淵已離開茶樓,雖然還是無法徹底放下心,但是抵不過想洗澡的強烈衝動,便對富長貴道:「館主就先麻煩你了,我會儘快回來。」
「老闆會一直在茶樓待到宴會結束,這裡人這麼多,不會有事的。」
香獨秀點了點頭,「待會兒見。」語罷快步排開人群往茶樓外走。
一直到香獨秀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雨幕中,隱身在小徑旁的陰影處的凝淵才無聲無息的走出。
「儘管你們費盡心機,但是雖然人多勢眾,卻也是破綻百出。」把玩著手上方才隨便搭訕一名女子要到手的名片,凝淵拿著隨手從一位路過身畔的賓客身上取走的手機,迅速撥了通電話。
「為了感謝妳替我出了口氣,向處處找我麻煩之人的開了一個小玩笑,」凝淵放輕了嗓子,溫聲輕道:「所以做為回報,我想在離開雪非煙前,向妳親自致謝。十分鐘後,北院附近的溫泉池前見。」
看了眼燈火通明的茶樓,凝淵向著茶樓拋了個飛吻,無聲的一笑,又再次隱進夜色裡。
***
剛結束與面前賓客的交談,在人群裡瞥見玉辭心,慕容情思忖了下,正想走上前,忽然聽見服務生的叫喚。
「老闆!」
回過頭,入眼的是努力強作鎮定,還是難掩緊張之色的服務生,以及一名臉色蒼白,眼眶泛紅的女子。心知必然出事了,不想引起人群的恐慌,慕容情朝服務生打了個手勢,率先往牆邊走,服務生連忙帶著女子跟上。
待走至偏僻處,慕容情立刻問道:「發生何事?」
女子哽咽的說:「姊姊十幾分鐘前跟我說她要去找一個朋友,要我留在這裡等她……然後……然後剛才她突然打了電話來給我,在電話那頭一直哭,叫我救她!我還來不及問清楚,電話就掛斷了,不管我怎麼回撥,都打不通了……求求你!救救她!」
心知事情緊急,若是稍有延遲,女子的姊姊很可能就沒有命了,慕容情朝服務生交代了幾句,要他先帶女子去大廳的會議室等候消息,慕容情立刻通報在雪非煙待命的警察,並動員全部的保全緊急搜尋,而後在富長貴的隨行下,快步趕回自己所住的北院,調閱遍佈雪非煙的所有監視器畫面,加入搜尋的行列。
***
擔心橫生枝節,香獨秀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迅速梳洗後,就立刻趕回茶樓。
進入房間後,迅速拿出一套乾淨的衣衫,褪去一身的衣服,衝進浴室,盤起長髮,打開蓮蓬頭,淋濕全身後,在身上塗上泡沫,浴室裡的燈突然啪的一聲滅了,頓時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跳電了?
站在浴室裡,默然聽著撲打在窗框上的雨聲,等了半晌,仍然沒有恢復供電的跡象,香獨秀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認命的摸黑淋浴。
洗了片刻,卻覺得淋在身上的水似乎有些異樣,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也因此身體的其它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輕搓了兩下掉落在手背上的物品,略為刮手的觸感……是沙子!
應該有人割破了水管,才導致泥沙流進了水管。
看樣子斷電也很可能是人為造成。
原本以為凝淵會把握離開前的時間找慕容情麻煩,未料竟然是找他報復。
不過無防,不管是什麼手段,見招拆招就是。
對於不明情況的處境,香獨秀絲毫沒有半點驚惶,依舊態然自若。憑著記憶取下披掛在架子上的浴巾,隨意裹起光裸的身子,踏出浴室。
雖然房內一片的黑暗,但是香獨秀卻依然行動敏捷的走出房間,往緊鄰著房間的溫泉池而去,打算儘快梳洗後趕回茶樓。
***
快步走進書房後,慕容情立刻打開電腦,調出茶樓附近的監視器畫面。
根據女子的描述,很快的在二十幾分鐘前的監視器畫面上,看到了一名穿著時髦的女子,撐著傘快步走出茶樓。
慕容情立刻緊追著女子移動的方向切換畫面,女子向著北院的方向前行,因為風雨而不得不緩下腳步,略顯吃力的慢慢走。
富長貴緊盯著監視器畫面喃喃道:「她往北院的方向去了……所以她應該就在這附近……但是會去哪裡?」
慕容情沒有搭腔,只是迅速切換著畫面,緊追著女子的身影。
女子步行十幾分鐘後,北院的建築物已與女子一起出現在監視器畫面上,女子拐了個彎,走向香獨秀所住院落的方向,而後監視器突然閃過了一個黑影,旋即一片黑暗,約莫一分鐘後,監視器再度恢復正常運作。
富長貴驚呼:「所以她很可能在香獨秀所住的院落附近!香獨秀現在應該還在房間裡!」
慕容情連忙對富長貴道:「你立刻打電話給香獨秀!」
富長貴拿起桌上的室內電話,匆匆按下內線,電話響了片刻,始終沒有人接聽。慕容情連忙取出衣袋內的手機,改而撥打香獨秀的手機號碼,但是同樣沒有人接聽。
「都沒有人接……真是奇怪,但是他明明說要回房洗澡……還是回茶樓了……」
慕容情立刻打了茶樓的分機,向服務生詢問,等了片刻,服務生匆匆回報,香獨秀並沒有在茶樓。
富長貴聞言,不由得蹙緊雙眉,「還會去哪裡?」
難道香獨秀也出事了?
思及這個可能性,慕容情瞬間心頭一顫。
香獨秀自昨天開始,每次與凝淵打照面就處處給他難堪,凝淵是有仇必報,絕對不讓他人佔半點便宜的人,確實很可能趁著離開雪非煙前,向香獨秀下毒手。
越想心越沉,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現當年回到家中,意外入眼,躺臥在地,死狀痛苦的至親的容顏,慕容情猛地站起身,「我去找香獨秀!」
富長貴連忙攔住慕容情,「現在外面昏暗不明,風雨正大,呼救也難以被聽見,而且北院的監視器很可能都被動了手腳,萬一路上發生何事就不妙了,還是讓我去吧!更何況需要一個人負責坐鎮指揮。」
心知富長貴所言是事實,慕容情強自冷靜下來,沉聲道:「勞煩你了。還有,萬事小心。」
「我會小心。」富長貴不放心的說:「這裡有保全駐守,很安全,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或是其他服務生,老闆不要親自去處理,免得又遇上了那個惡魔。」
「我明白,你快去吧!」
目送富長貴走出書房,慕容情打了通電話,與派駐在雪非煙的刑警聯絡,請他們加強北院的搜尋。
剛結束電話,才想再次將視線挪往電腦螢幕,室內突然陷入黑暗。
斷電了!
聽見長廊外面的騷動,慕容情連忙站起身,摸索著往書房的門前走,握住門把,想打開門詢問,卻又覺得不妥,怕是趁著一片黑暗,也許凝淵就進屋了。
還在想,便聽得敲門的聲響,保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老闆!」
認出了門外之人的聲音是熟悉的保全,慕容情打開門,廊上也是一片黑暗,雖然保全就站在面前,但是卻幾乎看不到保全的臉,「電箱壞掉了嗎?」
保全點了點頭,「已經聯絡電力公司了,但是他們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派人趕來修理。」
「你們小心點,有什麼事,電話聯絡,千萬不要單獨行動。」
「老闆也請小心。」
關上門,慕容情再度摸索著往書桌前走,忽然覺得背後似乎有某種溫度略高的物體湊了過來,慕容情反射性的曲肘重重向後一撞,對方卻更快的扣住他的手腕,將他鎖進懷中,同時緊捂住他的唇。
「親愛的慕容情,我如你所願,前來與你相會了。」
耳畔響起的彷彿嘆息般的輕喃,令慕容情瞬間無法控制的渾身僵硬。
「我給過你機會,但是你卻一再地失敗,即使用盡全力掙扎,也無法改變你自己的命運。我雖然很同情你的軟弱無能,但是很遺憾,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語罷就著緊緊扣住慕容情的姿勢,狠狠往面前的書桌一撞,以慕容情為護身盾,撞上檜木所造的厚實桌面。
突然重重撞上桌面,慕容情只覺得一陣劇痛,頓時一陣暈眩,尚未回過神,凝淵猛地搧了一記耳光,在慕容情的臉頰上爆開一片熱辣辣的痛,而後又是一巴掌,打得慕容情再次偏過頭。
掃落擺放在桌上的物品,凝淵扯下電話線,將慕容情的雙腕高舉過頭頂,以電話線綁起,拖著慕容情走至椅前,架著因為劇痛而渾身無力的慕容情坐起身,用電話線將慕容情的雙手反綁在椅背上,困住慕容情的行動。
凝淵在椅前蹲下身,打開手電筒,向上照亮慕容情的臉,燈光下慕容情本就雪白的容顏,份外的慘白。
拿出口袋裡的毛巾,用力塞進慕容情的口中,堵死了他求救的可能,凝淵拍了拍慕容情的臉頰,心情甚佳的說:「可憐的慕容情,你絲毫無法掙扎,只要我隨意一捻,你就會立刻死在我的面前。」
無法掙扎也不能說話,慕容情只能瞪著美目,狠狠盯著凝淵,恨不得能在他的身上燒出兩個洞。
「你的眼神和你的聲音一般,同樣讓人興奮,讓人不由得想撕碎你,狠狠的凌虐,以換得更多迷惑人心的呻吟,」凝淵輕晃著手上的手電筒,讓光線搖擺不定的在慕容情的臉上游走,凝望著慕容情精緻的容顏,長嘆了口氣,「雖然殺了你,就讓我少了一個遊戲的對象,未免讓人感到悲傷,但是你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和一個卑賤的生物糾纏不清,再也不是我心愛的純潔無瑕的藝術品,我只好殺了你,讓你不再繼續破壞我心目中的美麗形象。」
無法說話,慕容情只得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響,以表示自己的憤怒。
語氣驀地一變,由方才的輕柔轉為陰冷,凝淵一把扣住慕容情的頸項,眼眸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取出隨身的匕首,以刀背貼著慕容情的臉頰游移,用近乎吟唱的口吻,喃道:「賤人,你,有如一把刀,刺入我哀憐的心。你,以我受辱的精神,當作床榻和領土,我被你深愛著你的心束縛,如同苦役犯之於鎖鏈,如同酒鬼之於酒瓶,如同腐屍之於蛆蟲。」語罷驀地收緊手,緊緊扼住慕容情的頸項,慕容情瞬間因為缺氧而漲紅了臉頰,「該死的,你真該死!」
冷冷凝視著慕容情因為缺氧而奮力想掙扎,卻因為他的過度靠近而被恐懼捕獲,兩種力量互相抵銷,只能徒勞的顫抖,一直到慕容情幾乎要因為缺氧而昏厥之時,凝淵才鬆開手。
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拚命吸氣的慕容情,凝淵頗感愉悅的輕笑了聲。
「雖然我很想現在立刻殺了你,送你去和你死不瞑目的族人相伴,但是我是個仁慈的人,也一向喜愛古老的文化,」凝淵蹲下身,輕拍了拍慕容情的臉頰,「所以我給你個機會,讓你交代遺言,或是你想求饒也可以,我會考慮放過你。要好好把握啊!」語罷取下塞在慕容情口中的毛巾。
慕容情立刻追問:「你對香獨秀動手了?你對他做了什麼?」
「香獨秀……」凝淵挑高了眉,頗感興味的一笑,「將最後的機會浪費在他人身上,這就是所謂的愛嗎?真是愚蠢又可笑。」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不用擔心,」凝淵惡意的湊上前,對著慕容情的臉頰吹了口氣,「你很快就會去陪他了。」
慕容情瞬間刷白了臉,無法控制的顫抖,「你……你殺了……」
凝淵笑容可掬的替慕容情接下說不出口的話,「我殺了他,就像是當年殺害你的族人一般,用最殘酷的方式,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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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停止。
慕容情瞪大眼,面如死灰的看著凝淵一字一句擊碎他的最後希望,而後徹底崩潰。
香獨秀笑得燦爛的容顏在腦海裡一掠而過,撫心輕嘆的表情,無辜的神情,以及專注而銳利的眼神……皆清晰的印在心上。
卻再也看不到了。
在茶樓的最後一次對望,無預警的撞痛了心口,無法控制的懊悔,帶起濃重的悲傷,一瞬間吞噬了慕容情的思緒。
以指尖輕撫著慕容情的臉頰,感受著眼淚滑過指尖,眨眼間褪去餘溫,凝淵心情愉悅的看著淚流滿面的慕容情,以著輕柔的語氣低道:「何必如此傷心?不過是多死了一個人而已。」
慕容情沒有開口,只是崩潰的哭著,兀自沉浸在濃重的悲傷裡。
「因為絕望而哭泣的你,真是令人萬分憐惜,」凝淵捧起慕容情的臉,揚著冷酷的微笑,卻以著近乎溫柔的語氣說:「可憐的慕容情,就讓我好好安慰你吧!我保證,絕對會讓你感受到人間的極樂,馬上遺忘現在的悲傷,與我一同沉淪。」語罷惡意的輕吻了下慕容情的臉頰。
雖然是極輕的一吻,卻令慕容情激動的怒聲嘶吼:「不要碰我!」
「我知道只是一個吻,是無法滿足你,因為你比任何人都更淫蕩,即使在死去的親人面前,也可以毫無羞恥的對著仇人敞開雙腿,在仇人的手中忘我的呻吟……」凝淵一面說著,同時用力撕開慕容情的衣衫,惡意的揉捏著胸前的嫣紅,令慕容情無法控制的哆嗦,「就像是這樣,明明一面哭泣著哀悼剛死去的相好,卻為了殺人兇手的愛撫而興奮。」
「住口!」慕容情憤怒的嘶喊,氣憤與恐懼令他激烈的顫抖不已,「滾!不要……」敏感處的突然狠狠一捏,令慕容情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不要什麼?你要說清楚,我才能明白你的意思。」凝淵一面說著一面以掌心搓揉著慕容情的胸前,著迷的感受著指下柔軟細緻的肌膚,「是不要吻你的唇?還是不要吻你的頸項?或者是你的你的乳尖……」
露骨的形容,令慕容情倍覺羞恥。
「我還在等你回答,」凝淵惡意的湊上前,慕容情立刻轉過臉避開,令凝淵不由得低笑出聲,「若是你再不回答,我就當做你答應了。」
慕容情咬牙切齒的恨聲道:「我一定會殺了你!」
「你果然非常瞭解我的欲望,」凝淵以手指挑起慕容情的長髮,湊至唇邊一吻,「我很期待你的身體讓我體驗到欲生欲死的極樂。」語罷解開慕容情的腰帶,一把扯下。
***
二十分鐘前。
到溫泉池中火速洗淨身上的泡沫和沙子後,香獨秀立刻起身想回到屋內穿整衣衫,卻赫然發現房門不知何時被關上,房門便自動鎖死。
斷電、打破輸水管,讓他不得不為了徹底洗淨身體而大費周章,而後是鎖上房門,讓他無法回到房內拿取隨身物品,想進入房間,必得先前往大廳向櫃台重新要一份鑰匙。
雖然都是麻煩,但是總覺得凝淵的手段不應該只是如此,這些行為倒像是……
拖延時間。
浮現腦海中的想法,令香獨秀瞬間神情一凜。
如果凝淵真的想拖住他,那麼目的絕對只有慕容情!
不好!
香獨秀快步衝出簷下,繞了一圈,到了自己的房間背後,抬頭看了眼略高的窗子,左右張望了下,藉著造景的大石塊做為支撐點,藉力一蹬,俐落的躍至窗沿。
雙手緊抓著窗子,先往上推到底,而後重重往下一撞,窗上的鎖扣立刻彈開。
幸好雪非煙的窗鎖不算太複雜。
推開窗子,四顧了眼看中了鋪著地毯的地面,一躍而下。
先衝進房裡,取出藏在衣櫃裡的監聽器材,並且迅速穿上衣衫。
剛戴上耳機,凝淵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
「親愛的慕容情,我如你所願,前來與你相會了。」
香獨秀連忙打開抽屜,取出手電筒,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撞擊的沉重叩響,清楚的在耳畔響起。
因為監聽器是貼在慕容情的髮飾上,如此強烈的撞擊聲,可以推知很可能是慕容情的頭撞上硬物發出的聲響,香獨秀心一緊,卯足全力的拚命往前走。
茶樓裡人很多,不可能是在茶樓。
如果是出了什麼事導致慕容情不得不離開茶樓,慕容情會去哪裡?是大廳的會議室?還是書房?
重物落地的聲響緊接著響起,有許多物品沉沉摔跌在地毯上的聲響,間雜有玻璃破裂的聲音,以及金屬的聲響。
聽起來是個有很多物品的地方。
唯一的可能,就是慕容情的書房了!
香獨秀立刻卯足全力的往慕容情的房間跑,一面透過監聽器材監聽著慕容情的情況。
「我殺了他,就像是當年殺害你的族人一般,用最殘酷的方式,殺、了、他。」
他的天庭飽滿,五官端正,怎樣看都是福祿壽三全之人,想要他的命,豈有如此容易?
耳畔的聲響短暫的停止了,而後是一陣聽得出強自壓抑,卻止不住哭聲的抽泣。
心知慕容情的好強,香獨秀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情……
「何必如此傷心?不過是多死了一個人而已。」
凝淵再度響起的低語,印證了香獨秀的揣想。
「不要碰我!」慕容情透著強烈憤怒的嘶吼,在耳畔響起,語氣裡的絕望與痛苦,令香獨秀徹底失卻了平日漫不經心的閒散。
雖然看不到慕容情,但是從凝淵與慕容情兩人的交談,可以得知凝淵正在對慕容情做什麼,香獨秀用盡最快的速度,將五分鐘的路程壓縮至最短的時間,衝進了慕容情所在的院落。
***
關掉手電筒,在一片黑暗裡熟稔的穿過重重的門廊,直到慕容情的房外。
無聲無息的推開窗子,悄然躍上窗框,而後回過身將窗子無聲無息的關上,然後翩然落至房間的正中央,一氣呵成的行動全然沒有半點聲響,舉止輕捷得一如在夜間狩獵的豹。
取下監聽器材,隨手藏至慕容情的枕下,躡足悄然自房間走向相鄰的書房,凝淵的聲音清楚的響起。
「我很期待你的身體讓我體驗到欲生欲死的極樂。」
在凝淵一把扯下慕容情的衣褲的同時,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
擦過耳畔的風響,令凝淵意識到背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立刻警覺的往一旁閃避。
「右。」突然響起的低喝,令凝淵反射性的往左移動,重拳如雨,打在驚覺不對抬手格擋的手臂上,手臂上瞬間爆開一陣駭人的痛楚。
連挨了三記拳頭,驚覺對方的拳勁非比常人,不敢再接,凝淵一個後空翻,躍至桌子的另一端,已揮出的拳頭,失去原本攻擊的目標,卻也來不及收回,便重重砸在檜木桌上,厚實的桌面,發出一陣清脆的爆裂聲,令凝淵不由得沉了臉色。
好可怕的拳勁。
趁短暫的空檔,打開手電筒,飛快的打量了眼被綁在椅子上的慕容情,見他雖然臉頰被打得紅腫,衣衫凌亂,看起來頗為狼狽,但是應無大礙,香獨秀放下心,將足夠將房間照得頗為清楚的手電筒放至慕容情的腳畔,而後將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凝淵的身上。
「說是右邊,卻攻擊左方,真是好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凝淵出口嘲弄,同時緊盯著香獨秀,尋找可以做為攻擊處的破綻。
「我要你往右邊逃,沒想到你這個人特別固執,不聽勸告。」香獨秀一臉的無奈。
「如此說來,是我錯怪你了?真是非常抱歉。」
「好說。」香獨秀作勢抱拳一揖,而後在凝淵猛地出拳的同時,一躍而起,翩然落至桌面上,「左!右!左右左左左右右右右左!」
隨著火速出拳同時不斷地響起的大喊,擾得人心神大亂,一向在攻擊時頗為沉著冷靜的人,頭一次被打亂了節奏,徹底失去了掌控主動攻擊的先機,侷促的閃躲著香獨秀壓迫力十足的重拳。
連連出拳,快如暴與砸地的詠春拳招式,不容喘息餘地的攻擊,逼得凝淵只能不斷地旋身以閃躲,覷準時機,香獨秀作勢揮拳,卻只是虛晃一招,在凝淵反射性的側身迴避的同時,長腿俐落的一掃,藉由蹲踞在桌面的高度優勢,踹中凝淵的臉。
踢上臉頰的一腳,像是直砸在臉上的鋼棍,被迴旋加強的重力撞得身不由己的摔出,重重撞上不遠處的牆面,尚未回過神,香獨秀已躍下桌面,追了上來,自背後抓住凝淵的衣領,發揮承襲自柔道的投技,一把將凝淵往前甩出。
來不及防衛,被一記過肩摔扔了出去,背脊重重撞上了桌面,而後狼狽的摔跌在地,自背脊爆開的劇痛,短暫的困住了凝淵的行動。
香獨秀卻毫不手軟的再次欺身而來,一把提起凝淵,而後是直擊腹部的十餘個快拳,最後一記由下而上的勾拳,來自泰拳的招式,拳勁帶著強烈的殺氣,一拳重重打上凝淵的下巴,再次將對手擊飛,撞上了另一邊的牆面,癱坐在地。
從頭至尾,不過五分鐘,快如暴風行雲的速度,以及迥異於力道駭人,每一拳都有穿石破鐵之力的重拳,香獨秀始終波瀾不興的沉靜眼神,令凝淵不由得暗感心驚。
仗著向曾經擔任特種部隊軍官的教練學習的武術,凝淵橫行了十餘年,未曾遇過足堪匹敵的對手。頭一次被打得如此狼狽,幾乎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令凝淵不由得亢奮了起來。
撐起身,擦去唇角的鮮血,凝淵微扯唇,旋即不受控制的抽搐嘴角。方才香獨秀直擊下巴的一拳,令他的頷骨裂開,眼下不管是任何表情,哪怕只是微扯唇,都是一陣熱辣辣的痛,「你的功夫練得不差。」
香獨秀笑容可掬的說:「我一向知道自己天才過人,不用太過欣賞我,虛名,不過是浮雲而已。」
「自由搏擊?」
香獨秀一臉的讚賞,「原來你也不算知識太貧脊!」
聽到香獨秀肯定了他的揣測,凝淵不由得心一沉。
自由搏擊是混合了東西方多種武學的格鬥技,因為殺傷力過度驚人,已經被當成健身的運動,很少有人再刻意鑽研做為攻擊的武術使用。
不是沒有看過擅長自由搏擊的人,但是都是運動場上的切磋而已。
香獨秀的攻擊帶有強烈的致命殺氣,每一拳都具有強烈的殺傷力,只不過短短幾分鐘的交手,被打中的地方,強烈難以消褪的痛楚,是骨頭裂開的證明。
看似斯文溫雅的香獨秀,為何會熟習如此強硬且帶有殺意的格鬥技?他到底是什麼背景?
「雖然我一向大方,不介意讓人好好欣賞,但是我實在快忍受不了身上的汗水了,很抱歉,若是你再不出手,我只好先發制人了。」
「難得遇到了有趣的對手,我只是想好好感受一下興奮的感覺。」凝淵語聲方落,同時是欺身而來的一記手刀,香獨秀立刻蹲下身,同時撲向前一把抱住凝淵的膝蓋,運用擒抱將凝淵扯倒在地,兩個人頓時在地面進行近身纏鬥。
趁兩人纏鬥之際,慕容情努力的掙扎,想掙開綁著雙手的電話線。
卯足全力狠狠連扯了數下,手腕上一陣熱燙,但是明顯的感覺到緊纏著雙手的電話線鬆了些,慕容情心中一喜,連忙繼續用力扯動雙手。
在地上近身纏鬥了片刻,香獨秀藉著壓倒性的重拳與驚人的速度佔了上風,一記肘打,正中胸口,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凝淵悶哼了聲,旋即緊接著的是三角絞。全身被制,後頸的空門大開,香獨秀連揮數拳,重重砸在頭上,終於徹底擊垮了對手。
見凝淵已毫無反應,香獨秀鬆開箝制,站起身,拉整了下纏鬥時弄亂的衣衫,正想越過昏厥的凝淵走向慕容情,應該已昏厥的人突然一躍而起!
反手劈下一記手刀,卻沒有如預期般打中凝淵,香獨秀納悶的低頭一看,全來是慕容情不知何時已掙開了禁錮,抄起滾落在一旁的仿毛公鼎,狠狠砸上凝淵的頸背,令凝淵頓時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剛掙脫電話線的束縛,抬頭不意瞥見凝淵戴上帶有利刺的戒指,準備出手偷襲香獨秀。瞬間湧上的憤怒與恐懼失去的駭然,蓋過了慕容情對凝淵的惶恐,幾乎是反射性的抄起最近的重物,拚盡全力往凝淵狠狠一砸。
一擊打得凝淵癱倒在地後,慕容情仍是不鬆手的緊抓著鼎拚命狂打著凝淵,近乎失去理智的瘋狂。
香獨秀先是怔愣的看著慕容情抓著沉重的鼎連打了凝淵數下,回過神後才連忙一把抱住慕容情,阻止他繼續施暴。
怕慕容情情緒失控之下失手殺了凝淵,香獨秀緊緊抱住慕容情,搶下他手中的鼎,遠遠的扔向牆角。
「情。」
慕容情瞠目盯著香獨秀,不斷地微微顫抖,仍未從方才的極度驚恐裡回過神。
「情。」香獨秀再喚了一次,並且低頭輕吻了下慕容情紅腫的臉頰,「沒事了,都結束了。」
慕容情瞠大美目定定的盯著香獨秀的臉看了半晌,香獨秀則始終含著笑,任慕容情怔愣的盯著他,直到感染了他的平靜,漸漸鎮定心神。
緊抱著香獨秀,感受著身畔的人的體溫,徹底放鬆精神後,是無法控制的眼淚。
先是保全撞門而入的聲響,而後是服務生們驚恐的詢問,還有香獨秀態度悠然的回答,在耳畔響起,心知書房內擠進了不少人,慕容情尷尬的埋首在香獨秀的胸口,藉以掩飾自己的眼淚和狼狽。
「館主沒有大礙,只是受了點輕傷,我先送他回房內整理一下,」摟著整個人藏進他的懷裡的慕容情,香獨秀指著昏厥在地的凝淵,「麻煩聯絡警察先將他送醫,我和館主整理妥當後就會到警察局一趟。」
保全連忙拿來麻繩仔細的綑住凝淵的手腳,而後一把將凝淵扛了出去,服務生們則留在書房內收拾。
一直到香獨秀摟著慕容情走進房間,並關上房門,一直壓抑著交談的欲望,卻忍不住拿眼偷覷慕容情的服務生們,終於忍不住興奮的交頭接耳。
「老闆果然是和香獨秀在一起了。」
「我早就覺得他們應該會在一起……」
房門突然再度開啟,令正聊得興奮的服務生們一驚。
香獨秀笑容燦燦的探出身,「沒有什麼大事,不用緊張,只是麻煩你們給我兩個冰袋。」
服務生們連忙推派一人火速衝下樓拿了冰袋,又衝了回來,交給香獨秀。
「謝謝,不打擾你們了,請繼續。」語罷關上房門。
書房內短暫的沉靜了片刻,而後是一陣哄笑。
***
到浴室裡換下身上的衣服,並洗了臉,走出浴室,正好聽見房門也阻絕不了的大笑,慕容情耳根子一燙,強作若無其事的走回床前,在床沿坐下。
香獨秀在慕容情的身畔坐下,遞了個冰袋給慕容情捂臉,自己也拿了一個,幫忙敷另一邊的臉頰。
凝視著低垂著眼眸,安靜的坐在床沿的慕容情,只有手電筒權充照明的房內,頗為昏暗,慕容情臉上亦還帶著傷,頗為狼狽,但是香獨秀卻覺得眼前人似乎整個人都在發光似的,令他完全移不開視線。
「情……」
「嗯?」
原本在慕容情的身上偷偷黏貼監聽器,是為了預防萬一,沒想到監聽器真的發揮了作用,讓他及時趕到救了慕容情,還給了他意外的驚喜。
想著慕容情在聽見他死亡時崩潰的哭聲,以及方才眼見凝淵試圖偷襲他,慕容情瞬間克服多年恐懼的拚命攻擊。
自心底不斷湧起,直衝腦門的喜悅,令香獨秀幾乎都要醉了。
他清楚的看到慕容情對他的在意,所以相信慕容情也對他動了心,只是沒有想到,原來慕容情比他所想的更在意他。
要克服多年深植心底的恐懼,需要很強大的勇氣,而促使這股勇氣的力量,是慕容情無法克制,徹底淪陷的感情。
等了半晌沒有聽到香獨秀回答,慕容情納悶的抬起頭,才發現香獨秀一臉的笑,笑得像是傻了一樣。
「香獨秀?」
按不住心底的衝動,索性先擱下手上的冰袋,一把抱住慕容情,香獨秀低下頭,將下巴輕放在慕容情的肩上,低聲喃道:「我很開心。」
「因為凝淵被逮捕了嗎?」慕容情微揚唇角,「我也很開心,這是他罪有應得。」
「不是這件事。」
不知道香獨秀怎麼突然想跟他打啞謎,但是慕容情還是很有耐性的往下猜,「因為我平安無事?」
「這是部份原因。」
還有別的部份?
想了想,實在猜不出還有什麼能夠讓香獨秀開心至極的事,慕容情只好搖頭,「你直接說吧。」
「因為你擔心我。」香獨秀拿出以枕頭蓋住的監聽器材,遞給慕容情,「我都聽見了。抱歉,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我在你的身上偷偷裝了監聽器。」
接過監聽器材,按下播放鍵,方才所有發生的事的錄音清楚的流洩而出,包括自己失控的哭泣。
慕容情立刻按下停止鍵,對著香獨秀笑得簡直可以把房內照亮的臉,不太自在的解釋:「我……我只是想起了死去的親人……」
知道以慕容情的性子,想讓他承認自己的情感是很為難的事,香獨秀沒有戳破慕容情的掩飾,只是緊抱著慕容情,兀自品嚐心底的感動。
想著方才誤信凝淵的謊言,真的相信香獨秀死了時的絕望與痛苦,以及眼見凝淵想偷襲香獨秀的瞬間,幾乎無法呼吸的憤怒與恐懼,雖然理智仍提醒自己不要再與香獨秀有太多的接觸,慕容情在心底拉扯了片刻,還是忍不住環抱住香獨秀的腰,埋首在香獨秀的胸口。
閉上眼,感受著緊貼耳畔的胸口傳來的心跳,慕容情忍不住緩緩揚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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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2011-12-10 19: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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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4楼慕容独香于2011-12-10 13:39发表的 :
哈哈哈,看朱成碧也可以在这里看啦,jill,你真是太棒啦,36那边这些日子一直没办法登陆上去的
其實我也很少上36雨,只是為這篇才上去看的。
這篇真的很好看,香香那個自由搏擊那邊真是帥呆了,看的超過癮的。
這文已經全部完結了,我正在繼續努力上傳中。
[ 此贴被jill在2012-03-29 09:37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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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覺間,已過了數個小時。
病房裡一直一片死寂,除了護士曾經進來過兩次,與赤睛有了短暫的交談外。
原本以為只要堅持不說,頂多僵持一兩個小時,一頁書便會離開,未料一頁書竟然就這麼在病房裡待了一整個下午。
體力不支,所以在支撐了五個小時左右後,赤睛終於無法控制的陷入昏睡。迷迷糊糊裡似乎聽得有人壓低聲音在說話的聲音,赤睛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看了眼腕上的錶。
九點了。
原來他睡了兩個小時。
撐坐起身,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躺在病床上,赤睛渾身無力的靠著牆,神智仍有些茫然的看著正站在房間一角,壓低聲音講著電話的一頁書。
醫院的門禁時間應該已經到了。一頁書還在……不回去嗎?
視線停在一頁書抓著的手機,想起自己關機超過十個小時的手機,赤睛掙扎了下,還是拿起櫃子上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有十幾通未接來電。
凝淵打了一次,保鑣打過一次,然後是……咒世主的來電!
赤睛還在思忖事務繁多的咒世主怎麼會突然頻頻來電,手機鈴聲已先一步打斷他的思緒響起。
「舅……舅。」
「我總算找到你了,赤睛。」咒世主的聲音明顯聽得出鬆了口氣,「凝淵那小子又闖禍了,保鑣們說得不清不楚,只說他被送去醫院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赤睛微微一愣,一時無法思考,只是下意識的重複咒世主的話,「他被送去醫院了?」
「你不知道?」咒世主的語氣微揚了些,明顯聽得出訝異。
不知道該如何向咒世主解釋自己和凝淵鬧翻的事,再加上更沒有料到凝淵會在斷絕聯絡時突然出事,一向都是他負責照顧凝淵,凝淵進了醫院,他卻一無所知,雖然明明不是他的責任,赤睛卻下意識的感到愧疚,頓時心慌不已,「我……我上午和凝淵吵架了……然後……就沒有聯絡了。」
「我知道凝淵那小子一向惹人厭,你能夠忍受他喜怒無常的脾氣,待在他的身畔,我一直覺得對你很抱歉。」
「不!」赤睛慌張的脫口道:「我……只是做該做之事而已。」
「我已經要求律師先趕過去瞭解情況,你也去問個清楚。凝淵那小子,不想說話時,誰都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就只有你勉強還能讓他願意開口說上幾句……」
一想到又要面對凝淵,赤睛無法控制的顫抖,「我……我不想去……不想去看他……」
「我知道你們吵架了,但是有哪對兄弟不會吵架?再大的事,回頭叫凝淵向你道個歉就好,他現在人在醫院,你竟然狠得下心不去看他嗎?」
「不是……」突然的指責,戳破了強自防堵委屈的堤防,赤睛再也控制不住的哽咽,「我不要見到他……」
聽到赤睛壓抑不住的哭音,咒世主斂起指責的強勢語氣,「他對你做了什麼?」
多年的種種不堪回憶,一瞬間湧現在腦海裡,幾乎再次將赤睛逼瘋。
赤睛深吸了口氣,強自停止往下想,想解釋,卻又無法將實情說出口,只得吞吞吐吐的說:「他……他……在我身體不適時……想非禮我……」
咒世主沉默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當年是自己的小妹,現在是你……我真的是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哪根神經壞了,想要的話誰不好找,偏偏對自己的親人下手。」
赤睛沒有接話,只是緊咬著唇,默默的哭著。
「大概是我對他的要求過高,將他逼得情緒失常了,是我的錯,」咒世主長嘆了口氣,以明顯聽得出滄桑的語氣說:「赤睛,舅舅真的非常抱歉。」
「不是……不是你的錯……」
「都發生了這種事,你應該早點跟我說。」咒世主似乎很無奈的又嘆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這小子已經病態到這種地步,連這麼照顧他的你也下得了手。」
赤睛無法開口,只是緊捂著唇,努力想止住失控的眼淚。
「他對你做的事,舅舅代替他向你道歉,」咒世主沉聲道:「等他出院後,我絕對會好好懲罰他,為你出一口氣。赤睛,你就原諒他吧?他現在獨自在花蓮的醫院,我手上事務繁多,也抽不出身趕過去,我真的很擔心他的情況,雖然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為難你……但是還是請你走一趟,至少確定凝淵平安無事,好嗎?」
赤睛蹙緊黛眉,想拒絕卻又狠不下心回絕咒世主的要求。
「我知道你一向是個堅強的孩子,凝淵的頑劣,讓所有的人都不願意靠近他,只有你能夠包容他的任性。凝淵雖然有很多的不是,但是他依然是你的親人,而且凝淵也不是沒有照顧過你,不是嗎?」
赤睛含著淚,悶悶的應了聲,「嗯。」
「去看他吧?我相信他看到你,應該會很開心。」
赤睛頓時又為難了起來,「我……」
「好了,就這樣說定了,我等你的消息。我明早還有個會議,現在必須去見部屬,凝淵的事就交給你了。」咒世主說完,也不等赤睛回答,立刻結束電話。
怔愣的聽著手機被掛斷後的死寂,滿腹的委屈與不情願,卻又毫無辦法,赤睛有半晌只能緊緊抓著手機,任憑眼淚大顆小顆的滾落。
聽完警察簡短轉述,發生在雪非煙的案件,一頁書結束電話,正在思忖該如何安排手上的事趕過去,回頭便見到赤睛一臉茫然的坐在病床上默默垂淚。
「赤睛?」
赤睛回過神,連忙擦去眼淚,「很晚了,醫院應該要關門了。」
一頁書思忖了下,還是決定將實情告訴赤睛,「你的表哥剛才在雪非煙被送往醫院,因為他性侵殺人未遂,我必須趕過去瞭解詳細的經過。」
性侵殺人……
赤睛驀地褪盡了臉上最後的血色,「他……他又殺人了?」
一頁書敏銳的捕捉到赤睛不自覺脫口的話裡的問題,卻不戳破,只是淡淡問道:「你要去看他嗎?他的頷骨、手臂、腿骨多處骨折,還有輕微的腦震盪,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份的躺在床上。」
第一次聽見凝淵受到如此慘烈的創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赤睛呆了呆,「……好。」
「我去替你辦理出院的手續,你換掉身上的睡衣,十五分鐘後,電梯口見。」一頁書說完,立刻頭也不回的往病房外走。
一頁書離開後,赤睛又怔了片刻,才總算從震驚裡回過神,匆匆起身收拾。
***
趕到凝淵所在的醫院,已是一個小時後。
凝淵全身的傷勢已被醫護人員迅速處理妥當,轉進普通單人病房。
朝守在門口的警察一頷首打了個招呼,一頁書率先走進病房裡,赤睛則遲疑了下,才心情複雜的跟著走進病房。
凝淵的手臂、小腿上都有固定用的石膏塊,嘴角還有傷藥的痕跡,半邊臉腫了,一名站在床邊的保鑣正拿著冰袋給他敷臉。
聽見開門的聲響,原本正閉眼小憩的凝淵,睜開眼,看了一頁書一眼,而後看向幾乎是緊貼著牆壁而站的赤睛。
「哦,親愛的赤睛,你來探望我了……看到讓你厭惡的我如此慘狀,想必讓你感到非常的愉快吧?」雖然一說話就是一陣刺痛,但是即使抽搐著嘴角,凝淵依然不改一逮著機會就想見縫扎針的惡趣味。
赤睛蹙起黛眉,「我只是很訝異你還活著。」
「我也很遺憾原來自己的命如此強韌,雖然我很想體驗死亡的滋味,不過看來一時半刻間是很難了。待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真是無聊,赤睛,既然你來了,就留下來吧!我非常的想念你。」語罷刻意曖昧的上下打量了赤睛一眼。
「被你想念簡直像是莫名其妙被路邊的瘋狗狂追,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愉快。」
凝淵低低笑了起來,「如此對一個脆弱的傷患說話,赤睛,你果然是非常的冷血,就和我一樣,不愧是我最好的搭檔。」
赤睛警戒的冷聲道:「我從來就沒有插手過你的事。」
「但是你都知道,卻也沒有阻止,這可是共犯哦。」凝淵揚起一抹惡意的微笑,「若是我身處在煉獄之中,絕對會有一個人與我同行,那個人就是你,我最愛的表弟。」
赤睛驀地臉色一變,「我……」
「還是你想舉發我?」凝淵撫額輕嘆了口氣,「我都可以想見,你一向敬重的舅舅,會有多麼傷心了……他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卻出賣了他心愛的兒子,嘖嘖……赤睛,這就是你回報他的恩情的方式嗎?」
眼見情況即將失控,一頁書打破沉默,「警察還在等你做筆錄,既然你精神不錯,也無需等你休息了。」
認出一頁書的聲音是幾個小時前曾經通過電話的人,凝淵瞇起修長的眼眸,「原來如此……這位想必是負責我的案件的檢查官了吧?赤睛,你真是找到了不錯的倚靠啊!」
赤睛終於忍無可忍的怒喊:「閉嘴!」
凝淵一臉無奈的看向一頁書,「你也聽見了,我親愛的表弟不希望我開口,所以我會如他所願的保持緘默。至於你們想知道什麼,等我的律師來了,他會負責給你們答覆。」
「你所做的事,不要一再地牽扯到我的身上!」
一頁書揚聲道:「你確實有保持沉默的權利,但是也只是在有限的範圍裡。好好珍惜你最後的自由吧!」語罷握住赤睛的手腕,略強硬的將赤睛牽著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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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不願回到凝淵的身畔,也無須再住院,赤睛一時便無處可去。
沉默的跟著一頁書到了法院,安靜的坐在空無一人的長廊椅上,等著一頁書處理下午沒有進辦公室,需要緊急處理的事務。
離開了凝淵,雖然不用再強自忍耐無理的要求和侵犯,但是習慣了被掌控的生活,突然剝離了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生活方式,並沒有特別感到愉悅,有的是更多的茫然無措。
雖然理智上相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卻無法不感到惶恐,因為對於背叛的自我譴責。
想徹底與凝淵劃清界線,就必須毫無餘地的決裂,不僅是對凝淵,還有包括那些與他相處多年的保鑣和下屬們,以及咒世主。
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很可怕的決定,但是雖然害怕,卻又不想回頭。
廊外的雨不止的飛洩。
清楚的雨聲,令空蕩蕩的長廊更顯寂寞淒清。
恍然間,似乎又回到了輾轉在不同的親戚家間流浪的時光。
二十年一晃眼的過去了,他依然沒有家,還是帶著幾乎一無所有的行李,不知所措的等待發落。
走出辦公室,一眼就看到了獨自坐在椅上,一臉茫然的望著廊外的夜空的赤睛。
因為已經是下班時間,大部份的燈都已熄滅,廊上只留了一盞燈,給加班的人進出時做為照明使用。
雖然因為是冬季,身上穿著頗為厚重的雪白大衣,但是因為身形過於單薄削瘦,即使穿了層層衣衫,卻依然沒有半點臃腫感,反而顯得更為瘦弱。
蒼白的日光燈下,一身雪白的赤睛,像是偶然落在廊上的雪,無聲無息在夜色裡等待時間流逝必然的隕歿。
走得近些,赤睛迷惘不安的表情益發清晰,過腰的雪色長髮溫馴的披洩在椅上,折射著淡淡的光暈,纖長的眼睫微微低垂,半遮著剔透的眼瞳,賽雪的膚色襯得娟秀的五官,份外的纖弱,像是微使勁一捏就碎。
「赤睛。」一頁書蹲下身,儘量斂起身上過度張揚的肅殺之氣,緊盯著茫然的赤睛,沉聲道:「走吧。」
赤睛下意識的看了一頁書一眼,依言站起身,安靜的跟著一頁書穿過冗長的法院長廊,一直到走進停車場取車,始終不發一語。
車行將近十分鐘,雖然下意識的想抗拒,但是赤睛還是決定面對現實。
「我……記得市區有飯店。」
一頁書分神的瞟了眼坐在副駕駛坐上的赤睛,「你現在最好不要獨自行動。」
赤睛沉默了片刻,「我沒有朋友。」
一頁書轉過方向盤,一面留意著路況,一面說:「飛鷺不算你的朋友嗎?」
「我知道飛鷺很關心我,我很感激。」赤睛低垂著眼眸,低聲道:「但是我的生活有太多麻煩……我不想牽連他人,也不希望替飛鷺帶來危險。」
「我確實不會讓飛鷺捲進你的事裡,」一頁書迅速連轉了數個彎,將車子駛向社區的管理室,打開窗戶,向探頭出來熱情的頻頻揮手的管理員一頷首,才轉向停車場,「但是麻煩不是棄朋友於不顧的理由。」
將車子停妥,一頁書按下開門鍵,朝不知所措的赤睛道:「下車吧。」語罷率先開門下車。
***
跟著一頁書走進電梯,赤睛侷促的緊盯著電梯裡的牆面倒映的自己,二十年來,因為凝淵的強行介入,他的交游單調乏味,除了必要的對談,他完全沒有與他人閒聊過的經驗。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一頁書又不開口,赤睛只好默默靠著電梯的牆面。
電梯門叮的一聲輕響,一頁書俐落的快步走至門前,掏出鑰匙,迅速打開門鎖。
跟著一頁書走進客廳,入眼的是相當簡潔樸素的擺設,棕色的長沙發椅前有一個玻璃矮桌,正對著桌椅的是一個很大的壁嵌液晶螢幕,曳地的簾幔外隱約可見延伸在落地窗外的小陽台,陽台的地板鋪了黃褐色的拼木地磚。
因為地價不高,房子的坪數本就不小,再加上一頁書毫無多餘物品的擺設,更顯空曠。
赤睛左右看了看寬敞的客廳,忽然聽見一頁書叫喚,連忙快步走了過去。
「這是客房,」一頁書說著打開一間緊鄰著浴室的房間,與客廳的簡潔擺設相同,房裡只有一張略大放著深棕色床墊的雙人床,還有一盞放在牆邊的直立式壁燈,以及一個衣櫃,和一個床邊櫃,就沒有其它多餘的物品了,「你這段時間就暫時先睡在這裡,厚被子和毛毯都在衣櫃裡,你如果需要可以自己拿出來使用。浴室裡有所有的盥洗用具,吹風機掛在浴室外的洗手台邊,如果有什麼需要的物品,直接說。」
見一頁書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回答,赤睛連忙道:「謝謝。」
一頁書點了點頭,「早點休息。」語罷逕自走向對面的房間。
***
關上房門,取出自己的幾件衣物,放進衣櫃裡的抽屜裡,而後取出床單,鋪至床墊上,再拿出櫃子裡的被子與枕頭,一一放至床上。
赤睛坐在床上,忍不住打量著因為物品太少顯得很空曠的房間,房裡非常的安靜,雖然明明不遠處的房間有另一個人在,卻靜悄悄得像是只有自己。
很奇妙。
手機鈴聲突然大作,赤睛連忙匆匆按下接聽鍵。
「赤睛,你去看過凝淵了嗎?」
「嗯。他的傷勢雖然不輕,但是已經做了處理,沒有大礙。」
「律師已經趕到花蓮,並且聯絡上了凝淵。我已經從律師的口中聽說了凝淵的事,那個渾小子真的是一天不惹麻煩就不安份!這次竟然將主意打到了一個律師的身上!幸好沒有鑄成大錯。他已經付出了代價,慕容情他們也不能再得寸進尺的提出過份的要求,而且凝淵雖然有錯,他們大可以報警抓人,卻將人打成這樣,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律師明早會先去看凝淵,而後和你討論他的案子。」
赤睛聽得一愣,連忙道:「我……我不想插手這件事。」
「你還在計較凝淵想非禮你的事嗎?」咒世主嘆了口氣,「他對你起了歹念確實是很過份,等他出院,我會好好教訓他,但是這件事暫時先不管,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讓他脫身。慕容情在業界是出名的難纏對手,有鬼見愁之稱,律師一聽到他的名字,都想辭職了。凝淵這個死小子!誰不好惹,偏偏去惹了這麼個不該惹的流氓。」
「………………………………」
過去因為不能離開,強迫自己拒絕細想,也不讓自己去分辨是非,但是如今既然已自凝淵的身畔抽身,再聽見咒世主一番顛倒黑白的說法,赤睛便覺得份外難以忍受了。
「如果他不去傷害慕容情,慕容情又怎麼會打傷他?既然有膽量犯錯,就要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咒世主沉默了下,「赤睛,你在指責我嗎?」
「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再包庇他了。」赤睛蹙緊黛眉,認真的勸道:「已經很多年了,他始終不改一逮著機會就
想傷害他人取樂的惡意,這次的事是個機會,正好讓他認清楚自己到底犯下什麼錯。」
「他確實有錯,但是孩子錯了,做父母的應該嚴加管教,而不是交給外人任意插手。」咒世主難掩語氣裡的疲倦,低聲道:「赤睛,我可以理解你現在不想原諒他的心情,好吧,這次的事件你就不要插手。舅舅明早讓秘書替你安排,你就出國去散散心,等這件事落幕後,再回來。」
心知咒世主的意思是希望他不要成為凝淵所犯的罪行的人證,甚至不惜將他送出國,赤睛沉默不語。
「你覺得去日本如何?現在是冬季,應該風景很美麗。」
咒世主的強迫安排,牽起了久遠的記憶,已經受夠了到處被扔來扔去的命運,赤睛忍不住略揚音量,「我現在不想離開台灣。」
「若是你不想離開,就回來吧!我安排你去山區的別墅……」
赤睛咬牙道:「我哪裡都不想去,不會再去了。」
「但是警察一定會找上你。」
「我什麼都不會說。」赤睛疲倦的閉上眼,「這次的事件發生時我在住院,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就算想說也沒有什麼可以說。」
「你何時進了醫院?」
「昨晚,今晚才剛出院。」
咒世主沉默了下,「你好好休息,凝淵的事我會讓律師好好想辦法。」語罷結束電話。
結束電話,赤睛將手機扔進被子裡,放軟身子癱倒在床上,盯著米白色的天花板,想著方才的交談,對於自己一直以來不計較的拚命努力,卻只換得眼下的結果,想哭卻又更想笑。
凝淵說了很多謊言,但是有一句卻沒有騙他。
他確實很愚蠢,才會相信只要拚命努力,就一定可以改變身邊的人。
在床上出神了片刻,赤睛坐起身,找出輕便的衣服,打算好好洗個澡,將所有煩心事全部暫時拋到腦後。
***
結束與赤睛的電話,咒世主立刻又撥了通電話給凝淵。
電話剛接通,不等凝淵開口,咒世主立刻罵道:「死小子,你到底對赤睛做了什麼?」
凝淵低低一笑,「這個問題太過寬泛,我很難瞭解你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他一向都跟著你,這次卻說什麼都不肯回來。你又對他做了什麼?」
「就是老樣子而已,他突然想跑,就跑了,還需要理由嗎?」
咒世主怒聲道:「我一再地告誡你,不要再動他了。再愚蠢的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的道理,難道你會比牠們更蠢?你玩他就算了,還將照片拿給別人看,讓他去醫院住了一個月,這樣玩弄他,你還不滿意嗎?」
凝淵輕嗤了聲笑,「我只是開個玩笑,想讓他也感受一下弱點被掌握在他人手上的感覺。赤睛這個人就是太過死腦筋,一個小玩笑也承受不起,我也是萬般無奈。」
「當年我真不該將信用卡交給他,我原本只是希望他有限度的使用,以免你餓死在法國,結果卻害了他。」咒世主沉聲道:「過去的事就不說了,總之你馬上去向赤睛道歉,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回來。」
「這個要求我拒絕。」凝淵打了個呵欠,「赤睛也不小了,這種把戲早就已經騙不了他,既然知道結果,又何必自取其辱?況且他都跟檢察官在一起了,想必已有挑戰我的打算。」
「檢察官?」
「稍早他還跟檢察官一起來看我,而後一起離開,現在說不定都住在一起了,」凝淵連嘖了數聲,「只是稍微離開我的視線,他就馬上搭上了另一個人,赤睛的手段進步不少,我都想替他鼓掌囉。」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
凝淵又打了個呵欠,「你想怎樣做隨便你,我沒有興趣瞭解你乏味的手段。晚安了,我親愛的父親。」
拿凝淵毫無辦法,但是又無法坐視不理,咒世主迅速按了數個鍵,沉聲道:「無執相,我要你立刻帶人趕去花蓮,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將赤睛帶回來。」
「是。但是若是表少爺強力抵抗……」
咒世主眼神一冷,「殺了他,火宅不需要不聽話的頑劣份子存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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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關上會議室的門,阻絕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
玉辭心取出側背包裡的筆記型電腦,很快的找到了想要的監視器影片。
影片裡是一個穿著西裝,身型微胖,戴著一副略粗的眼鏡,年約四十歲的男子,一面四處張望,一面快步走進了沒有人的辦公室裡,在仍然繼續運轉的電腦裡輸入了一連串的密碼,而後將手上的光碟機連結到電腦的主機上,進行硬碟複製。
一切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男子一如來時一般,略低著頭,悄悄走出辦公室,直至消失在監視器的畫面裡。
「他是碎島集團開發部門的前任經理,在盜取資料後的第二天,就沒有再出現過了,也不知去向,」玉辭心沉聲道:「雖然我的養父一直懷疑他被咒世主滅口了,卻找不到確實的證據。因此七年前的第一次訴訟,在證據不足的狀況下,我們輸了,不僅必須支付雙方律師的費用,咒世主還反咬養父一口,以商譽損壞和誣告的名義,要求我們賠償了兩千多萬。養父在十年的心血被盜時已昏迷過一次,精神狀況大不如前,再加上官司落敗的雙重打擊,一週後就病逝了。」
七年前?
心知慕容情必然也想到了,玉辭心亦不遮掩,坦然道:「在官司將近尾聲時,我和劍之初結婚了。希望能夠藉由婚事,讓心情鬱悶,病痛纏身的養父能夠因為喜事而振作精神,但是他卻在喜宴的當夜接到官司落敗的消息,因為承受不了打擊立刻昏迷。」
「我很遺憾。」
「我從劍之初的口中聽說你的事,知道你也背負著難以得償的深仇大恨,我相信你是最能夠理解我想報仇的強烈恨意的人,我曾經想過聘請你擔任律師,但是因為一直找不到翻案的證據,根本無從要求重審。」玉辭心冷冷一笑,「或許是咒世主的氣數也到了盡頭,一年半前,消失多年的開發部門前經理再次出現了,並且要求我提供他保護。原來當年咒世主派人追殺他,但是殺手卻錯殺了與他同住在一個飯店,體型相似的另一名男子。前經理的手上握有咒世主以他的家人威脅他的錄音,以及雙方交易時的錄像,更重要的是,因為產品的開發他從頭至尾都
有參與,掌握了一項團隊的主要研發者當初為了向養父表達謝意,在產品的核心部份運用特殊技術烙上了碎島集團的商標,在所有以火宅的名義售出的產品上全部都有碎島集團的商標,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咒世主百口莫辯。
於是我和律師研討過後,立即針對咒世主竊取商業機密的部份重新上訴,並且帶著前經理報警,舉發咒世主買兇殺人之事。經過多次開庭,昨日下午結案,在竊取商業機密的這部份官司,咒世主已經輸了。法官當庭要求他必須退還當年向我的養父索取的賠償金,至於其它的賠償,則另外交由民事法庭開庭審理。」
慕容情很快的掌握了玉辭心尋找他商談的重點,直接問道:「所以妳希望我擔任賠償官司的辯護律師?」
「沒錯,我知道向對手要求巨額賠償是你的專長,」玉辭心雙手交握,神情嚴肅的看著慕容情,沉聲道:「你想向凝淵討回公道,我要咒世主付出代價,所以火宅集團是我們共同的復仇目標,與我合作,是你最好的選擇。」
雖然眼下並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機,但是慕容情還是忍不住問道:「妳堅持離婚,也是因為咒世主吧?」
玉辭心輕抿絳唇,慧黠的一笑,「如果你是以合作對象的身份向我提問,基於誠信原則,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我答應妳的要求,因為那也是我的期望。」
既然慕容情如此乾脆,玉辭心也爽快回答,「從去年官司纏訟時開始,咒世主就不斷地派人試圖狙殺我,當然,我也不客氣的回以顏色。雖然我自認並非弱者,也不畏懼咒世主的勢力,但是我還是不希望將他和孩子捲進危險裡,劍之初的性子你也明白,他並不適合這種血腥的生活。」
「所以妳不惜傷害他,也要逼他離開?」
玉辭心無奈的說:「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也不希望讓他如此難堪。但是只有徹底的決裂,才能取信多疑的咒世主,並且打消劍之初執意跟著我的想法。」玉辭心蹙起黛眉,沉聲道:「我知道我對他做的一切,身為他的至交好友,你必定很難諒解。但是請你體諒我的苦衷,我確實有非逼他走不可的理由,因為他不僅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孩子的父親,更是養父唯一的親生兒子。」
沒有料到會突然聽到劍之初的身世問題,慕容情先是一怔,旋即脫口道:「我見過劍之初的雙親。」
「他們只是劍之初的養父母,但是這件事劍之初並不知情。」玉辭心略揚了下眉,露出個微妙的表情,「雖然這樣說有種我似乎在劍之初的身上尋找養父的影子的感覺……但是我一開始會注意到劍之初,就是因為莫名的熟悉感,只是當時沒有多想。養父在我和劍之初結婚前,曾經見過劍之初兩次,也並沒有特別的聯想,只是說他很喜歡我選擇的未來女婿。」
慕容情做下評論,「有很多巧合,在驗證之前,都讓人難以相信。」
玉辭心微頷首表示贊同,「一直到養父彌留之際,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看到養父年輕時的相片,和劍之初有著驚人的相似,再加上我曾經聽養父提起過,他的初戀情人在懷孕後,突然不辭而別,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可能性,便偷偷取了劍之初的血液與毛髮,連同養父的一同送去檢驗。檢驗的結果,他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是親生父子,我立刻打了通電話給劍之初的雙親,從他們的口中確定了劍之初的身世。」
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意外知道了至交不為人知的秘密,慕容情一時心情複雜,「妳……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劍之初嗎?」
「劍之初的養父母希望我替他們保守秘密,」玉辭心輕嘆了口氣,「因為劍之初的母親尚在人世,而且身份敏感,他們不希望劍之初的真實身世為劍之初帶來危險。」
與劍之初認識多年,對於他的性格也頗有瞭解的慕容情,非常明白玉辭心希望儘可能斬斷所有的不必要的牽扯,以免橫生枝節的心情。
雖然之前仍然抱有想替劍之初挽回玉辭心的想法,但是經過與玉辭心眼下的一番談話,他反而比較贊成玉辭心的做法。
雖然無情,雖然傷人,但是如果這些傷害可以換取所愛的平安,他也同樣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既然我們取得了合作的共識,我手上尚有很多事務等待處理,就不多做停留了,」玉辭心站起身,想往會議室門口走,卻又猛地停下腳步,「雖然現在說似乎太早,但是凝淵之事,咒世主絕對會插手,他派人向你施壓,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我已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你不是莽撞之人,」玉辭心點了點頭,笑道:「我要說的是……既然決定合作,我有保護合作人的義務,所以我會讓太宮派人到雪非煙來接你,以確保你能夠平安的抵達台北。你何時可以離開花蓮?」
想起後天上午即將離開的香獨秀,慕容情在心底嘆了口氣,「後天下午。」
「我在台北等你。」
目送玉辭心快步消失在會議室的門口,心知自己也應該立刻著手準備,但是腦海裡卻不受控制的浮現香獨秀稍早在纏綿之際的低語。
嫁給我。
雖然在激情中趁他神智昏亂時求婚,根本是胡鬧,更不要說兩人沒有交往,相識又僅僅十二天,香獨秀就想娶他,更是充滿了荒唐,但是他卻清楚的明白,香獨秀是認真的,向他求婚的方式雖然胡鬧,但是卻絕非玩笑。
因為知道若是正經的直接提出,慕容情必定會立刻回絕,而且場面勢必弄得僵硬至難以收拾,才選擇了這種像是在胡鬧的方式將話說出口。
香獨秀瞭解他不願傷人,所以執意孤獨的選擇,而他也同樣瞭解香獨秀看似閒散的態度下,認真時執著程度與他不相上下的真心。
明明一生得遇一知己,是許多人夢寐以求,卻難以得遇的美好。
但是此刻,他卻情願他不曾瞭解過香獨秀。
至少他可以將香獨秀的話,只當做是一個荒唐的玩笑,而不是揪心的痛。
***
獨自關在已經整理過的書房忙碌了數個小時,回過神時,天色已黑。
走出書房時,沒有見到進入書房前,維持著一小段距離跟著他的香獨秀,慕容情暗自鬆了口氣,卻又覺得說不出的失落。
食不知味的進食,總是下意識的往身畔的空位瞧,而後一次又一次的向以為他需要什麼,所以停下腳步的服務生搖手,打發服務生們離開。
香獨秀應該是已經明白他的拒絕之意,所以也不再勉強跟著他了。
無需出口傷人就可以順利讓香獨秀離開,這原本是他的期望,但是他卻覺得莫名的心悶。
忍不住的嗔惱,為著香獨秀太過輕易的放棄。
香獨秀不放棄的緊跟著他,讓他苦惱不已;但是香獨秀說走就走,毫不留戀的離開,卻又讓他無法控制的埋怨。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
生平第一次,連自己都想抱怨自己,真是有夠難相處。
這樣想著,慕容情不由得微扯唇角,苦中作樂的一笑。
***
將慕容情一會兒出神,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的表情看在眼底,知道慕容情心裡的掙扎,香獨秀輕啜著熱茶,還在兀自思忖著該如何進行一步,擠在他的身畔的服務生們已經忍不住先開口。
「老闆看起來很落寞,好可憐。」
「香大哥自己在這裡看戲喝茶,這樣對嗎?」
香獨秀驀地停下手,抬起頭,接收到圍繞在身畔的服務生們帶著指責的眼神,幾乎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我也很想帥氣的說……我馬上去解救館主的苦悶,」香獨秀說著俊容一垮,可憐兮兮的說:「但是現在的情況,答應要嫁給我卻想賴帳的人,是你們家不負責任的老闆。我才是被始亂終棄的人,麻煩各位發揮點同情心,我知道館主善良大方美麗,想不偏心他很難,但是我真的非常委屈,非常的打擊。」
但是怎麼看都是老闆比較慘。
服務生們一臉無言的打量著兀自喝茶賞月,怎麼看都沒有半點失戀的樣子的香獨秀。
喝完杯子裡的熱茶,香獨秀優雅的擱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服務生們立刻滿懷期待的問道:「要去找老闆了嗎?」
香獨秀好笑的伸出手,在圍繞著他的服務生們的頭上,玩笑的一人輕拍了一記,「夜深了,小朋友們沒事早點睡,我也要回房收拾行李了。」
「耶?」
見香獨秀說完,真的拉整了下衣袍,轉身就往外走,服務生們連忙追出餐廳,一把抓住香獨秀的衣袖,「但是老闆……就不管老闆了嗎?」
香獨秀回眸凝視了仍在兀自出神的慕容情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底精光乍然燃起。
「等,是眼下最好的方式。」語罷抽回衣袖,衣袂飛揚的翩然而去,留下面面相覷的服務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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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無雨的夜,連風都似乎悄然止了跫音。
明月高懸,一室的寂靜,翻覆的聲響,清晰得難以漠視。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腦海中反覆盤桓不去著昔日曾經讀過的詩篇,在這種時候想起,份外淒涼。
慕容情無奈的躺在床上,下意識的瞟了眼擱在床邊櫃上的錶,幾乎想捂臉呻吟。
他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個多小時了。
刻意拖延時間,想盡辦法讓自己忙到一點半才就寢,就是希望藉由疲倦以增加睡意。
但是眼看著都要四點了,他卻還醒著,而且很可能就這麼一直醒到天亮。
因為一直無法入睡而沮喪,直想乾脆起身忙碌,卻又不甘心認輸。
他一定要睡著。
閉上眼強自清空思緒,不斷地想像著自己已經入睡,半晌,挫敗的長嘆了口氣。
不行,還是沒有半點睡意。
下意識的看向空無一人的身畔,這樣看著,彷彿可以見到香獨秀閉眼睡在身側的模樣。
又是香獨秀!
發現自己的思緒無法控制的再度飄走,慕容情懊惱的抓起枕頭用力蒙住臉,直有恨不得乾脆悶死自己的衝動。
不管怎麼換姿勢,總覺得不對勁。
明明身畔已經沒有人,卻還是忍不住直往身畔瞧。
一整夜翻來覆去,反覆想著的都是同一個人,也只有一個人,而佔據思緒的身影,卻偏偏是自己努力想要拋到腦後,想要一覺醒來就徹底忘光的人。一向對於自己的理智頗引以為傲的人,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挫敗感。
殘存在枕上的香氣,一閉上眼,就陰魂不散的緊緊纏著他的呼吸,明明已經努力縮到了床的內側,儘可能避開香獨秀曾經睡過的地方,但是呼吸間卻充滿著不屬於他自己的幽微香氣。
瞪著不遠處的枕頭看了半晌,慕容情惱怒的一把抓起枕頭想往床下扔,但是卻又狠不下心,最後還是只能向心底的脆弱妥協。
一面在心裡詛咒自己,一面抱著失去了主人的枕頭,慕容情沮喪的埋首在枕上。
縈迴在腦海揮之不去的容顏,纏綿時游走在身上,記憶鮮明的撫觸,以及惑人的低喃,在夜深人靜時,加深了寂寞的煎熬。
香獨秀……
說走就突然走了,一整個晚上不見人影,明明人還在雪非煙,卻像是徹底蒸發了似的,沒有特別想見時,是不管走到哪裡總是會巧合遇見;一想見了,卻倒是怎麼也遇不上了。
恍神的躺了半晌,還是毫無睡意,天色卻微微透出了些許青白色的淡光。
天亮了。
欲哭無淚的看著天色一分分的亮了,直到天色大白,一整夜翻覆的疲倦,終於在天色大亮之際悄然襲上,將慕容情拉進夢中。
***
習慣真是要命的存在。
明明六點左右才入睡,但是不到十點就醒了。
在床上又躺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辦法再度入睡,慕容情索性起身梳整。
一整夜的翻覆,令慕容情難掩疲倦,以著比平日遲緩的步伐,緩緩走進餐廳,沒有心思注意餐廳裡到底有哪些人,只是逕自找了個僻靜的位子坐下。
在慕容情剛出現在餐廳門口時,就立刻捕捉到在人群裡也很難被忽視的明黃翠綠衣衫。
緊盯著慕容情心神不寧的走進餐廳,而後緩緩走向不遠處的座位,一手撐扶著額際,難掩疲倦的和服務生交談了數句,而後趁等待餐點的時候閉眼小憩,香獨秀神情未變,但是心中五味雜陳。
順著香獨秀的視線飛快的回頭看了一眼,楓岫忍著笑,低聲道:「一直偷盯著他瞧,何不乾脆過去大大方方的看?這麼客氣真不像是我認識的香公子。」
「遠看也有遠看的風情。」香獨秀收回視線,輕啜了口杯中的熱茶,坐在一旁的拂櫻忍不住揚起黛眉。
「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不趁最後一天把話說清楚嗎?分隔兩地,變數就多了。」
香獨秀神情平靜的淡淡道:「我已經說了,但是他也拒絕我了。」
雲淡風清的描述,卻令拂櫻倒嗆了口茶,楓岫連忙伸長了手臂,拍了拍拂櫻的背。
「雖然我知道很有難度,但是語出驚人前麻煩通知一下,」楓岫玩笑的說:「傷了你賠不起。」旋即換得拂櫻一記瞪視。
「嗯。」
迥異於平日必然脫口說出一連串令人又氣又好笑的論調的平淡回答,令拂櫻驚訝的瞠大美目,「香獨秀,你不要緊吧?」
香獨秀聞言,俊容一垮,可憐兮兮的瞅著拂櫻,「我的心都碎光了。」
沒料到香獨秀這麼回答,拂櫻一時不知所措,「這……」
楓岫好笑的伸手拍了香獨秀的肩頭一記,「朋友妻不可戲。」語罷將拂櫻拉過來身畔坐下,才正色道:「被拒絕就立刻打退堂鼓……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況且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不在意你。」
知道楓岫想緩和氣氛,香獨秀微揚唇角,給足面子的一笑,才低聲道:「他的個性好強,要他鬆口不容易。我該說的話都說了,沒有追著他要答案,是因為那只會換得強硬的拒絕而已,不如等他自己好好想個明白,他並不糊塗,又怎會不知道我在等他妥協。眼下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給他好好想清楚的空間。」
「但是看到人家被你折磨得很慘的樣子,心裡捨不得了吧?」楓岫瞭然的低笑了聲,「需要幫忙嗎?」
香獨秀和楓岫無言的對望了一眼,無聲的輕笑了下,「多謝好意,暫時不用。」
拂櫻看了看笑得高深莫測的楓岫,再看向一臉恬適悠然的香獨秀,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收回我剛才的話,與其擔心你,不如擔心慕容情的狀況。」
楓岫摟著拂櫻,輕拍了拍拂櫻的腰際,「香公子比你還捨不得心上人,不用我們多費心。」
香獨秀本欲接話,眼角餘光瞥見服務生端著餐盤走過,便伸手一攔,壓低嗓子道:「館主點了什麼當午餐?」
「一碗酸辣麵。」
看樣子慕容情昨晚應該睡得比想像得更糟,才會找了味道很重的食物開胃。
香獨秀招了招手,示意服務生彎下身,低聲交代,「幫我去向廚房要一杯熱牛奶,還有一盤炒地瓜葉,送去給館主,另外再準備一壺菊花普洱茶,等館主用餐後再送過去給他。」
服務生納悶的問道:「香大哥不自己送過去嗎?」
香獨秀抬手輕壓了下唇,「別說是我要你做的,我先走了。」語罷站起身,朝拂櫻和楓岫一頷首,迅速從餐廳另一側的門離開。
目瞪口呆的目送香獨秀眨眼消失在門口,服務生欲言又止的看向拂櫻和楓岫,「他……就這麼走了?」
楓岫按住想開口解釋的拂櫻,笑得一臉瞭然的說:「他害羞嘛。快去送牛奶吧!你們家老闆還在等食物安慰他的胃。」
***
見到突然送上桌的熱牛奶,立刻意識到香獨秀也在餐廳裡。
顧不得失態,慕容情幾乎是瞬間猛地站起身,四顧了餐廳一眼,卻不見香獨秀的身影,只得再次坐下。
再次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餐,喝著清油解火的菊花普洱茶,明明非常甘醇的茶湯,慕容情卻飲得滿嘴苦味。
離開餐廳後,回到書房裡繼續處理工作,卻總是忍不住下意識的抬頭四顧。
一整個下午就在不時分神的工作裡,悄然流逝,一直到天色已昏,仍是不見香獨秀的身影。
難道香獨秀打算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悄然離開雪非煙?
這麼想著,強自平靜的心,頓時猶如風吹飛絮般,浮盪不已。
明明盯著電腦螢幕,卻一個字也讀不下,柔軟的辦公用椅,像是突然起了火似的,燒灼得他一刻也難以安坐。
克制不住心裡想見香獨秀的欲望,但是理智卻強硬的攔阻著自己的腳步,慕容情強自挺直背脊坐著,吞噬心底的沮喪與無可排解的委屈,一點一點的湧向眼眶,而後在桌面摔成無數碎落的水花。
反正書房內也沒有其他人,索性放縱自己宣洩情緒的好好哭一場,就當做是哀悼剛生成了花苞,來不及開始綻放,就被自己扼殺的感情。
即使明明知道日後每次想起,只會一次比一次更後悔,但是他卻無法說服自己伸出手。
不僅僅是不想讓香獨秀捲進火宅集團的追殺裡,背負著復仇的責任,不知道必須花費多久的時間,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都必須將全部的心力放在尋找扳倒咒世主之事,這樣的他,根本無法回應任何人的感情。
靠近他,只會與他一起被不幸纏繞。
正是因為愛上了香獨秀,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香獨秀永遠過得悠閒恬適。
崩潰的捂著臉哭了半晌,一夜沒有好好入睡,再加上痛哭消耗的體力,令慕容情份外疲倦。
惦記著仍未完成的工作,慕容情放棄回房的打算,決定在書房內的沙發椅上小憩片刻。
原本是因為聽說慕容情整個下午都獨自待在書房裡,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未料卻正好撞見了慕容情崩潰的痛哭。
無聲無息的將書房的門帶上,背靠著書房的門站了半晌,香獨秀才再度推開門,自門縫往書房內瞧,入眼的是慕容情正側過身趴在沙發的扶手上,沉沉入睡的模樣。
悄然走進書房,在沙發椅前蹲下身,湊上前,屏息端詳著熟睡的慕容情。
看起來非常的疲倦。
為了不知是否可以清償的仇恨如此折磨自己,不是連自己也成了加害人嗎?
香獨秀站起身,悄然走至相鄰的房間,取了條毯子,回到書房,小心翼翼的覆至慕容情的身上,又關掉了書房內的大燈,只留下一盞昏黃的壁燈,才一如來時,無聲無息的離開。
★香情一生推★
Posted: 2011-12-10 2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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