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页主题: 【棄伏】非緣(全)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千光
我是一个馆主黑!
级别: 上锁的废之间


精华: 1
发帖: 64
醉太平: 52 坛
七彩霓羽: 395 支
逗鸟棒: 0 根
注册时间:2011-05-22
最后登录:2020-07-14

 【棄伏】非緣(全)

序章

盛夏,是他最愛的時節。
神野山上的花木都已經褪去春時萌發的青澀。綠,便是濃綠,紅,便是艷紅,五慾炙盛。
而頭上的日頭也毒得很,那些濃艷的顔色都癱軟蜷曲起來。
就如同,慾求無度而透支了全部熱情的女人一般。

他喜歡過很多女人,那是一種夾雜著輕蔑與嗜虐的喜歡。
很多女人也喜歡他,那是一種由卑微而轉向怨恨的喜歡。
但其實誰都清楚,作爲神遺一族的最強者,銀鍠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任何人。


天光之下一片艷色明媚,一點清藍色翩翩飛舞——似乎是一只蝴蝶。
銀鍠側目,看著這只其實是由咒朮催動的一小片衣角,嘴角扯出笑意,又是它?

這只“蝴蝶”在四下尋找,它能帶什麽回去給它的主人?
在春天的時候它拖走了櫻花的花瓣,秋天它撿了細碎的桂花;去年冬天的時候,銀鍠發現了這只奇怪的蝴蝶,好奇地跟著,看它帶著手信飛進了地下的一個深洞。
他靠近察看,沒有光,看不見它通到哪裏。

在幽深的地下,從蝴蝶放下一片白色,在微弱的光亮徐徐下落,它的主人伸手接住。
手心一涼,只剩下一小滴水珠而已——它為他帶來的是一片雪花。
“已經是冬天了。”
這聲自語,沿著蝴蝶出入的通道散出,銀鍠聽見了。

神野山下的洞中是鎮著妖物的。
由東瀛世代服侍著神遺一族的陰陽本宗——御行,將滋亂人間的妖魔投入洞中,借神族之力加以封印。
另外又有一個傳言,這位陰陽宗主早年一時失察,誤將青蛇之子收為徒弟,後來這個孩子被發現與百鬼同行,魑魅共舞。
妖跡暴露之後,他便在三年前被陰陽師封印此間,與數百年來的衆多妖物一起,不見天日,自生自滅。

銀鍠憶起這個傳言,又眼看那只“蝴蝶”徒勞地想從池中的蓮花上拽一片花瓣下來,就覺得很好笑。這和他的主人鑿穿神野山,想要逃離那裏一樣,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對於這只忠心的小小式神來説,這不僅是困難的事情,更是危險的事情。
它拉動了蓮花花瓣,水珠卻濺到翅膀上。它頓時變得沉重,一頭墜落到水面上,重新變回一小塊衣角的碎片,漂了一會兒,慢慢地沉了下去。

銀鍠心思一動,一道疾風將整支蓮斬下,從水中拖出來,嘀嘀嗒嗒像流著透明的血。
他拈著這支花,慢悠悠地晃到上次發現的洞口。果然,洞變得更大了,他便將整朵花都投了下去。
花朵沙沙地滑落,時間不長,似乎也不是那麽深。銀鍠從聲音聼出有人接住它了,甚至可以聽到他將花托起來,花瓣擦過他的臉頰,他輕輕吸氣,聞著清幽的香氣。

良久,那個人問,“你是誰?”
聲音非常年輕,銀鍠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擡起頭,柔軟的嘴唇在蓮花瓣之間開合,向他發問的樣子。
他笑道,“問別人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
裏面的聲音,雖然遭到囚禁卻依然無所畏懼,
“伏嬰。”
“伏嬰,”他將手從那個洞口探下去,“把你的手給我。”

第一章


神遺一族的人,喜歡用高雅的語調地說著“那些凡人如何如何,我們神又是如何如何”,這種時候,銀鍠從來不掩飾笑意中的諷刺。
嗯~是啊。他尾音輕佻地説道,所以爲了延續這神聖的血脈,就要把族裏這些半吊子的女神們送到那老頭床上去借种嘛。
聽到這種話,族中的男人都白了臉,女人更是一幅羞憤得要暈過去的樣子。

銀鍠挑起一邊嘴角的流氓笑法,也能笑出華貴之氣,僅是這種笑,就讓人头晕更談不上去與他爭辯。他不僅是個強大的男人,更是個俊美的男人。
一襲白衣之外,披著由蟲血染就,色彩鮮豔得只能給年輕女孩做振袖和服的外著。應該是很女氣的東西,可他披著卻顯得很風流,毫無道理。
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那件花紋華美到刺目的外著,隨著他的動作揮灑開來,如在畫紙上疾掃出的一筆鮮紅,傲然,又囂張。
令人豔羨,令人愛慕,卻又令人怨恨……

當然,也有傳言說,他之所以這麽放浪形骸,也是因爲被送去服侍天皇的美女中有一個他所傾心的女子,他甚至還沒有得到過她。
所以哪怕他再怎麽乖張,都會經常躲開人群,暗自傷心。
神野山上的神族們,搖頭唏噓,紛紛原諒了他,頂多說一句就算是這樣也不可對天皇不敬啊。他們似乎更願意善良地相信這種凄美的流言。

或者說,作爲一個性格乖張的人,如果既沒有悲慘遭遇,又沒有心理弱點作爲藉口的話,就會令旁人討厭了。
而作爲一個擁有最強力量的人,旁人會盡可能地選擇——不討厭他。
可惜他們都被辜負了,銀鍠依然是毫不掩飾地討厭著神野山上的一切。

所以,那個不知死活地孩子當著面罵他,“你們這些神野山上短命的雜種!”這句其實罵得甚合他心意,讓他在進入這個稚嫩的身体時,感覺興奮異常。
在做的過程中,他便用舌尖撬開那張伶牙俐齒的小嘴,纏卷著他,攪動著他……來吧,發出聲音來。
除了駡人之外,承受著他的衝擊,從這張嘴裏發出錯亂的嗚咽也是很好聽的。
他愛聼。

他還愛聼另一種聲音。
鎖在伏嬰右腳踝上刻滿了咒文的鎖鏈,另一頭連著神野山的支柱,在那只腳掙動的時候,鏈子就發出鈴一樣悅耳的聲音,在封閉的洞中四下回響,縹緲如同鬼魅。
讓他最後不得不斬斷它,叛離神野山時,都感到很惋惜。

基於欣賞一個人的靈魂而與之結合是世人所推崇的神聖愛情,那麽銀鍠——或者說後來的棄天,對伏嬰——或者說後來的伏嬰師,所抱的態度,可說是愛情的反面。

第一次闖進封印,將他堵在洞裏的時候,伏嬰擡起頭盯著他,那神態像盤踞在暗處的蛇一樣安靜。銀鍠就心動了,果不其然,是個漂亮的孩子。
久不見光的皮膚晶瑩剔透,如水生動物那樣精致又陰冷,就算他的肌膚上突然泛出細小的鱗片似乎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那時候,以及後來也總是這樣。
想要看他,於是便壓制住他撕開所有的遮蔽,視線輕易地游過他身體的每一寸;又或者,想要碰他,想要對他做更加惡劣的事情,都是一樣的——輕而易舉。
伏嬰對此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他的腳上鎖著遏制他朮法的咒鏈,無法逃匿。銀鍠有時候就拽著它,將他扯倒在地,拖到自己身邊。

第一次的時候,銀鍠誘騙他說,“伏嬰,做我的人吧,我放你出去。”
伏嬰想都沒想就讓他去死。
銀鍠遺憾地說,“那這個條件我就收回了。”
然後,依然就把他抵在山壁上,佔據了他。
完全還是孩子,連怎樣掙扎都不知道的孩子,青澀得近乎潔淨,染到這個身體上潮熱、粘膩的感覺,確實是把他弄髒了的。

得到了之後,銀鍠松開了他,孩子渾身發抖勉強靠著山壁站立著,眼光中激烈的厭惡,卻也無意中散發出引人摧殘的魅惑。至此,他已經回不到那個可以向著微弱的光明放出一只蝴蝶,等待它回來告訴自己今夕何夕的孩子。
一些早晚必然要毀滅的、美好的東西,銀鍠也是覺得有些可惜的。但是,只會枯萎在眼前的花朵,只會融化在手心的雪花,就算是美好,也畢竟成爲不了他的希望。

雖然,銀鍠也沒有放他,這是他自己說不要的。
銀鍠也明白自己確實就是在欺負他,甚至每一次從他身上得到了樂趣之後,都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厭惡似乎又更深了一分。
不過他對此並不在乎。
畢竟,和伏嬰在一起的時候,好壞他自己縂是能感覺到愉悅的。

在神野山這段不長不短的歲月,也就是這樣空虛又背德地膩在一起,消磨彼此的生命罷了。

伏嬰成爲他的一個秘密,一個不能帶回家只能偷偷養在外面的小貓。寂寞的時候,他便可以去找他,有時會帶著食物,伏嬰也吃了。
“你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收服強大的鬼靈,讓它們捕殺有肉體的妖魔來給我吃。”
銀鍠已經不能想象當時的場景了,“吃妖魔的肉都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我要離開這裡。”
“你覺得你可以嗎?”銀鍠扯著那根咒鏈,順著又抓住他的腳踝,不盈一握,骨頭都是柔軟的,“就算你真的挖開了神野山,這根鏈子,凴你也是解不開的。”
無外乎是在暗示他,你斬不斷的禁錮,但是我是可以的。
伏嬰只是說,“到時候,我可以斬斷這只腳。”

銀鍠覺得很沒想法地哎了一聲,便伸手把伏嬰攬進懷裏,“別這樣。”
掙扎沒有什麽用,伏嬰早就不再白費力氣,“那你想怎麽樣呢?”
“我?”銀鍠摟著他,就自然而然地低下頭去細細啄著他的臉,手也仿佛根本不需要頭腦去操縱,順著懷中身體的綫條滑下去,“我不知道,你說吧。”
伏嬰的呼吸已經無奈地清晰起來,所有的痛苦與歡愉都是這個人教給他的,他對他是那麽熟悉,甚至比他自己更能控制這個身體。他的腳忍不住收攏,牽引著咒鏈發出泠泠的細響。
他恨極了這個聲音。

伏嬰開口説話的時候,話語也因喘息而零落,“我……沒什麽能給你的了……”
銀鍠便笑,“當然,你早就是屬於我的了。”
伏嬰忍耐的聲音,聼起來近乎脆弱,“……你說過放我出去的。”
銀鍠吻著他的眼,嘗到微微苦澀的味道,“你自己不要的。”
“……可是你說過的……”他的聲音很輕,哽咽一般斷在那裏。

也就是在一瞬間的事情,刀光如驚鴻沖出。
錚地一聲,咒鏈如被斬在七寸的蛇,垂死一掙,已是一刀兩斷。
神山支柱也微微搖晃,整個山体都在震動,洞口的封印也因神跡的動搖而破碎。
外面人聲喧囂,不僅是神野山上的族人,連周遭的住民也發現神山異樣而驚恐萬狀。

伏嬰也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銀鍠將長刀緩緩收回鞘中,刀的光芒映在他的側臉,慢慢狹窄成一線,熄滅。
銀鍠轉過頭來,雙眼與那到震動神山的刀光同樣,“楞著幹嗎?還不快跑?”
他把伏嬰拖起來,拉著他的手腕,向洞口奔去。

“你……”
“你以爲震破封印的事情還有幾個人能做到。”

伏嬰便明白了。
銀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還能再回去。在斬斷了咒鏈的同時,新的牽畔也在他們之間鎖上。
他被銀鍠強大的力氣拽著,身體負荷之上的激烈,喉嚨像被撕裂開來,痛得沒有辦法再説話。
就只能向著無人知道的目標,盲目地奔去。
他們將一起在四境中流亡,為彼此的生存而耗盡力氣,有一天疲倦了——
銀鍠對他說,

“異界也好,魔域也好,總之,我們找一個能安定下來的地方吧。”



夜已深了。
最靠近庭院的房間紙門沒有拉,淡淡的燈光毫無阻隔地從房内的案頭泄出來。
兩只碩大的飛蛾被光明吸引著,不住地以鱗翅拍打撞擊燈火之外的和紙,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響,擾得燈光也忽明忽暗。
湊在燈下的少年差不多十嵗的年紀,本來搇著一支金泥細筆,在紙上繪著,被這兩只不速之客亂了光線,沒法繼續就乾脆住了筆,擡起眼睛看它們。

兩只飛蛾停在燈紙上的時候,各有一只手掌那麽大。
蛾翅上一對圓形花紋,像一雙睜大的眼睛似的,透著燈光炯炯有神。在飛蛾突然撲翅的間隙,一眨一眨地盯著他。聽説這雙僞造的眼睛是可以嚇走想要捕食它們的雀鳥。但是,危險又何必是來自外界,或來自背後,自身的天真才最是致命。
少年與這雙眼睛對望,他的眉目細斜上飛,清雅秀麗,瞳色平時看上去近乎黑色,然而昏黃燈光映在他眼睛裏,卻是一雙幽藍色的冰冷光影。
他想這對蛾子不會知道有這層罩紙是救了它們,心裏一定反而很怨恨它阻隔了它們奔向光明之路吧。

於是,他目光一柔,伸出手將罩紙卸了下來,一只飛蛾便迅速撲入火中,點燃了身軀發出一絲很淡的焦臭,落下來掙了幾下就不動了。兩只近乎完整的蛾翅攤開在桌上,一雙圓睜的眼睛依然不知所謂地對著他——本來就是不能視物的盲目。
另一只飛蛾按説是親眼目睹了撲火的下場,卻依然繞著燈火戀戀不捨。少年也有興趣地等著它自己選擇。燈火沒有了遮蔽,明亮不少,也燒得他眼中藍光更盛,直至陰冷。
沒多久,另一只燒焦的昆蟲也跌落在他的案頭,兩片灰白,像兩只死掉的手掌,扒著他的案頭。

少年這才把和紙重新罩上去,心中毫無負罪,因爲這是它們自己希望的。他只是遺憾,在自己為它們打開通路之後,這個結果還真是一點懸念也沒有的無聊。

這個少年便是伏嬰,這年十一嵗。

沒有東西再打擾他,他執起筆,就著方才畵到一半的紙上,繼續細細描繪下去。
圖中已有著一張冶艷的臉,仰面躺在地上,濃黑的頭髮像沉重的煙那樣撲散,然後她有了身軀,有了白生生的小臂,修長的腿,綳緊了腳尖高高翹起,袒露在空氣中。
最後他為她繪上了和服。
她這樣躺著的姿勢,和服的振袖便和那焚身的飛蛾一般模樣。

他在右下提上了她的名字——飛緣魔。

沿廊上輕微的聲響,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接近。
伏嬰回頭一看,一個一尺多高的小童捧著茶碗徐徐而行,身體内微微傳出機械的聲音,到了他面前便停下低頭行禮。伏嬰一笑,將那茶碗接過來。
奉茶童子,他玩過很多次了,若是把茶碗再放回去,童子就帶著空碗會原路返回。
很精巧的小玩意,小御總是愛擺弄這些,比對陰陽朮熱誠得多。

他很小的時候對伏嬰說,“機關朮很有意思。”
伏嬰便對著他的小師弟笑,“我覺得陰陽朮也很有意思。”
小御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聲音還帶著奶氣,卻無比嚴肅地說,“還是機關朮比較有意思。”
伏嬰拿他這種可愛的樣子最沒轍,拿手指戳著他柔嫩的小臉蛋,“你怎麽老是這麽認真,會讓人想咬你一口的。”
小御迷惑地說,“怎麽會想要咬我?”
又認真了,伏嬰嘴角勾起來,“因爲也很有意思啊。”
他低下頭就在小師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就像這樣。”

後來稍微長大了一點,小御所醉心的機關朮日益精進,但陰陽朮修為卻漸漸比不上伏嬰了。行者對他就不是很滿意,明明有著不輸人的天分,卻是玩物喪志。
小御雖然性子乖巧,但對於機關朮卻意外的執著,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有時候他的功課做不了的時候,伏嬰就會偷偷地幫他蒙混過關。
事後,小御總是會開動奉茶童子,來謝他。

伏嬰的嘴唇沾到茶汁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是爲了什麽呢?
飲盡的茶碗放回童子的托盤上,它便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被一只手收回來了,足底的齒輪憑空沙沙地滾動。
一個同樣秀麗的小少年從紙門的外面抱著它進來,喚他,“師兄。”

這個少年便是御,這年九嵗。

伏嬰坐在那裏沒有起來,“別叫師兄了,叫我伏嬰吧。”
御膝行至他身邊,低頭對他說,“是我求師父讓我先來試試。求你,不要反抗。”
伏嬰嘆了口氣,“師父他啊,根本就已經是老眼昏花的糟老頭子了。”
“可是,他會殺了你的。”御比伏嬰更加稚嫩的身子顫慄著,說實話,目前的他們確實是無法抗衡當時最強大的陰陽師的,“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伏嬰覺得於心不忍,安慰著去摸他的臉,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頓時感覺心疼不已,將衣袖捏在指間為他擦拭。
只是些許的水跡,手臂卻感到沉重,重得發麻幾乎擡不起來。

“求你了。”御在為了他的生命而流淚拜托他。
伏嬰爲難地滑開了目光,“可是,一輩子遭到囚禁的話,可是比死還要痛苦啊。”
御急忙說,“只要還活著,畢竟是有希望的。”
伏嬰回頭,忽然盯著他的眼睛說,“那麽,你可以為了我,放棄機關朮嗎?”
御愣了一下。
“爲了我,不再分心機關朮,成爲他最優秀的陰陽朮弟子,進而成爲下一代御行者,然後,你放我出來。”
御目光在略微遲疑之後,慢慢堅定下來,“我可以的!我在此立誓。”

伏嬰的目光便漸漸暗淡下去,清藍的光影在他眼中溶化一般漸漸熄滅。
御的生命中最寶貴的一種才能,便從此與伏嬰的自由一起陪葬。

伏嬰終于堅持不住了,擴散至周身的麻痹感令他無法保持坐姿,他倒下去的時候,手指打翻了一碟未凝固的顔料。
一串朱紅色的墨點,如血一般濺在他方才所繪百鬼之圖上。
御搶過來抱住他的身體,正如他們從來就是這般的親密,湊在一起就感覺到快樂,擁抱漸漸散開就感覺到悲傷。

伏嬰早就知道,在他的嘴唇沾到那碗茶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他把頭靠在這個比他還弱小的肩頭,安慰他說,“小御,別哭……別哭……”
伏嬰的聲音也安靜下來,御也不明白爲什麽自己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明明是有希望的,他的心裏有著比任何事情都堅定的誓言。
可是……爲什麽卻感到,此刻就已是離別……

——

伏嬰被帶走了之後,御依然留在他的房間裏。這時候,他才看到了伏嬰最後所繪的圖畫。
就在這個屋子裏,他們曾經擠在同一個被窩裏。伏嬰點起一根蠟燭,像青行燈所誘惑地那樣,將百鬼的故事一個一個講給他聼。

飛緣魔——
是一種很香艷的鬼,面容嬌媚,是由囚徒的屍體化成。
沒有血性、人性和靈性,只有永遠填不滿的飢渴和欲望……









月色蒼茫。
深藍色的夜幕,濃黑色的樹影,灰白色的蘆葦,層層叠叠就像一幅版畫似的。
晚風很大,吹動枝葉婆娑作響,令這場追捕變得草木皆兵。似乎在影深処,低窪地,灌木中……每個隱秘的地方都藏著什麽,在蠢蠢欲動。
暗處……從陰影中漏出一只白淨的赤足,小腿至腳尖都緊張地微微顫抖著,驚鴻一現,便無聲無息地縮了回去。

伏嬰背靠著一棵樹,衣衫都自肩頭滑落到肘彎処,他聼見很多人的腳步從後面跑過去,很近……
令他僵硬了身體,努力去忽視正在堆疊、燃燒起來的情慾,不能有任何動作,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銀鍠的唇貼著他的耳朵,口舌濕潤的響聲都清晰無比,將話語呼吸一樣吹進去,“你不專心啊。”
言罷,舌尖也滑進他耳蝸,在伏嬰差點驚叫出聲的關頭,他反手捂住了他的嘴,“噓……”

躲藏總是無聊的。他便將少年的慾望作爲解悶的玩具那樣在指間戲弄著,但是也不想真的引人發現他們。
所以,不可以弄出比風聲更大的響聲,不可以作出比樹影搖曳更大的動作。
單是手指的撫弄是沒有什麽危險的,伏嬰自己也在竭力地壓抑著,銀鍠感覺得到那雙柔軟的嘴唇在他手心裏難耐地嚅動,偶爾從喉嚨中漏出的低吟,也被層層掩蓋,沉悶得幾不可聞。
欲望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在體内抓撓著他,鈍痛與酥麻交織,蠶食他的身體,令他痛苦不堪。
而這個樣子,此時此刻卻看起來異常誘人。

少年被分開的雙腿開始無意識地絞住他,内側的肌膚不住磨蹭在他的側腰,他發現自己也想了。
他進入他的時候,也是緩慢而隱蔽的。蟄伏著,一點點地逼近,這無疑延長了伏嬰的折磨,甚至不理智地嗚咽著想要掙開覆蓋在他嘴上的手掌。若是放開了,他必然會叫出來的。
見他本能地掙扎,銀鍠停下了入侵的動作,待他略微穩定下來,徐徐地放鬆捂住他的手,“別叫。千萬別叫啊。”
撤去了壓制,伏嬰靠在他肩頭,劇烈地喘息。

在他體内的動作也同樣壓抑著,不溫不火的。
這樣,不管是銀鍠還是伏嬰都很難得到滿足,但同時,又互相牽制著無法自行平息。誰又願意先放過誰,寧可就這樣,損人又不利己的痴纏下去。
伏嬰憤恨地咬著他的肩,四下人聲、腳步攢動,他不知道是該更怨恨這種處境,還是更怨恨這個人。
從容不迫的動作,確實沒有驚動到其他人,卻有一只碧綠色的小青蛙從他們面前跳了過去。伏嬰惡毒地柔聲對銀鍠說“我覺得啊……它看上去都比你強勁。”

銀鍠暗罵了一句,手掌按住他的咽喉,用力地壓在身後的樹幹上,然後突然從他身體裏退了出來,伏嬰悶哼一聲被扼在喉中,然後禁錮就放鬆了。
銀鍠的重量順著他的身體滑下去,埋首于他的腿間。伏嬰還沒有明白過來,便被一種陌生的快感擊中。
若不是這種境地限制,銀鍠也是不可能用這種方法來滿足他的。

濕熱地包裹住他,咬嚙著他,吮吸著他,都是尖銳的刺激,似乎是缺乏耐性地壓逼著他,他也確實抵抗不住,潰敗了,臨近了……
他窒息般地抽氣,死命地抵著腦後的樹幹,腰痙攣地綳緊,這個動作,將他自己的身體自動地獻給了他。
而銀鍠的目的性也非常明確,將伏嬰逼到了絕路上,便毫不客氣地一把將他推了下去,一了百了!
伏嬰的手掙扎著想抓住什麽……但是什麽也沒抓到……手指在空氣中僵硬地糾結,片刻之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而所追求的那種極致,與高空墜落的感覺確實是相似的……

其實他們的動靜已經太大了。
好在,這夏夜裏,充斥著悶熱繚亂的風聲……

銀鍠抹掉唇邊的濁液,精疲力盡的伏嬰看上去也是比平時可愛得多,誘著他想去親吻。
伏嬰就算沒什麽力氣,也盡力地扭開了。他覺得髒,就算是他自己的,他還是覺得很髒,銀鍠覺得這種時候他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他扳過他的臉,“那麽,也該輪到你了吧。”
你是怎麽會產生這麽可笑的念頭的?伏嬰的眼神就是在說著這句話。此時,環境的優點便顯示出來了,他若不願意,銀鍠不能強壓他。
“你真沒良心。”銀鍠說,然後吻住他,至少將他所厭惡的味道強行地摻進他的口中。
於是,伏嬰又一次地恨透了他。

——
不過那又怎麼樣?
反正,伏嬰每天都會恨透他至少一次,到現在,還是只能跟他在一起。
準確的說,如果沒有了伏嬰,銀鍠可能會覺得無聊,覺得寂寞;但是如果沒有了銀鍠的話,伏嬰一個人生存下去是會很艱難的。
這不僅是因爲功体修為的差異——

逃出來之後,伏嬰從水中調動他的式神幽女,這條通體水色的妖魔游上岸來,體内居然封著三四條看上去還算肥美的魚。
它將魚吐出來給伏嬰,他兩指夾著一片普通的柳葉當作薄刃,刮鱗,拆骨,剖下兩片完整鮮嫩的魚肉,手法嫺熟得近乎優雅。
然後切下一塊來,用手指拈著送進嘴裏,面色平靜地咀嚼。
銀鍠看著他,臉色有些慘然,“好吃嗎?”
吃了三年妖魔血肉的伏嬰回答他,“很好吃。”

銀鍠忍無可忍把他推到一邊,把這些生魚拿過來,“你就別浪費東西了。”
他折了些細枝撐在裏面,找了些不知名的植物葉或根,搗爛了凃抹上去。
伏嬰在旁邊皺著眉地看著,心裏卻很不滿,弄得亂七八糟的看上去很髒,而且屍體這種東西一定要儘快吃掉才能咬到它活著時候的彈性,現在被他揉來揉去的,肉質一定都開始酥了。
但是,儅銀鍠燃起火堆,把魚肉架上去后不多時,濃郁的香氣便開始散發出來,口中開始期待香氣源頭的滋味,伏嬰也不由地被吸引,向那邊看過去。

魚肉受熱之後蜷曲,發出“吱吱”的響聲,油汁香料融化了,在呈現出金黃色的肉片上流動。
銀鍠最後將一些碾碎的硬殼果實,手指靈敏地互相摩擦著划過上方,將粉末均勻地撒上去,下面的火堆一瞬間暴烈起來。伏嬰在旁邊看著,覺得他簡直像在變戲法一樣。
“拿去吧。”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銀鍠將其中烤得最滿意的一片魚肉交給他。
伏嬰吹著上面的熱氣,以及沾上去的炭灰,小心翼翼地咬下去。

“好吃吧。”甚至不需要等回答,銀鍠不管在什麽方面對自己都相當自負。
雖説精通料理的男人確實是非常性感的,食色性也,無非都是一個男人所展現出的耐心、對火候的控制,以及技巧,但是無論是銀鍠的地位,還是他生長的環境,都沒有任何理由會做這種事情。
甚至說,在旁人眼裏,這根本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也許,應該說,他的風流啊,他的強大啊,他的廚藝啊——不管手指下擺弄的什麽,
無論在什麽情況下,他都是一個很會自得其樂的人吧。

他自己也拿起一片,啃了一口,兼具酥脆與柔韌的口感,豐富的味道,他點點頭,自己已經肯定了自己。
伏嬰說,“很好吃。”
那還不夠,他笑,“比剛才的生魚片好吃得多吧?”
伏嬰說,“都很好吃。但是這個聞起來比較香,不過做起來也比較麻煩。”
他說得很中肯,銀鍠嚴肅地盯著他,下了斷言,“伏嬰,你根本就沒有味覺。”

其實,世道在有些方面確實是很公平的。
在某些方面敏感的人,在另一些方面就會很遲鈍。
慢慢地銀鍠就會發現,伏嬰並不是沒有味覺,而是缺乏了一種根本的、評判事物的能力。
所以,他不僅嘗不出美味和難吃的差別,也看不出美人和怪物的差別,更弄不懂正義與邪惡的差別……
他縱然通曉世間秘朮,透徹世人内心,然而他自己對所有這些,都沒有偏好。
只是這樣,善惡不明,是非不分。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
銀鍠——那時已經是棄天帝,在一次酒宴之後,將他拖入床中,微醺著問他,

“伏嬰,對你來說,哪怕是曾經,哪怕是一瞬間……
有過什麽物或者人,是特別的嗎?”

------------------------------------------------------------


溼袖復干袖,花見淚不休。
何時朝露間,我已千年壽。

——古今和歌集,素性法師

——

千百年來,棄天孤獨地活在一個幽暗的空間裏。
時間沒有間隙——沒有時辰,沒有日夜,沒有歲嵗年年……只是源源不絕地流過去,而他始終停留在原地。
有太多的時間用來回憶,可以一句一句地回憶起他和別人說過的每一句話,當然也包括了與他糾纏了最後二十年的伏嬰。
想起來了,就自己説給自己聼,以此爲樂。

他曾說:伏嬰,把你的手給我。
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曾說:我們找一個能安定下來的地方吧。
他又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曾說:對你來說,哪怕是曾經,哪怕是一瞬間……有過什麽物或者人,是特別的嗎?
其實,不是他記不起了,而是伏嬰根本從來就沒有回答過他。
而且,再也無從得知。

不知多久之前,他遺留在世上的子嗣與他心識交流,告訴他,就在方才,一手創建了朝露之城的伏嬰師去世了……
棄天回答說,這一天終于來了。
就算沒自己這麽短命,但是伏嬰終究也是有壽限的。不,“泫溟之関”已破,他現在所擁有的,是一場無盡的、孤獨的生命。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值得等待的,可能棄天一直就只是在等待著這一天吧。

當然,等到了之後,也是沒有任何改變,看著這一天,便是看到之後的千年萬年。
棄天只能嘆息給自己聼,“伏嬰,你就這麽恨我嗎?”
當然,這也不會有回答。

在泫溟之関來臨的時候,伏嬰就在他的身邊,可是,那時候並不覺得是永訣。
“我平生不為一善,死後必然會墜入無間地獄受刑罰,應該夠受上千年的。”棄天說,“但是伏嬰,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你一定也會下地獄的,而且等你也下來的時候,我一定還在。”
他的軀體已經開始衰竭,容不得他有再多的時間了,最後對伏嬰說,“伏嬰,到那時,我們再見。”
伏嬰卻説,“你永遠也見不到我了……”
棄天甚至沒想到去弄明白他爲什麽要這麽說,又爲什麽要伏到他的身上,將牙齒貼在他的頸側,致命地咬了下去。

後來,棄天的魔魂沒有墮落無間,當然也沒有飛升極樂,而是到了這個叫做陰之間的地方了。
伏嬰唯一予以回答的話,確實是不容反抗的絕境——
萬壽無疆,並,永享孤寂。

——

又過了不知多久的時間,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偷偷地通過了心識和他説話。
他問,你是什麽人?
那個聲音說,我是伏嬰師。
棄天笑,若你是伏嬰師,那麽就讓我出來見見你吧。
這個伏嬰師說,您再度降世之時,是在繼承了您血脈的魔死絕之後。
棄天說,那就算了,以魔血來彌補半神的缺憾,打破泫溟之関,讓我的子嗣能在魔界立足,進而佔據一塊能夠安定永續之地,便是我今生的希望。

這個伏嬰師似乎在笑,但願您永遠都是保留著這樣的希望,畢竟寂寞是會令人瘋狂的。
棄天便也笑了,他就是要這樣來逼迫我吧,讓我親自決定殺死自己的孩子,將我最大的願望親手磨滅。
伏嬰師嘆息,這便是先祖搶在泫溟之関前,殺死了您而給予您永生的詛咒。但是同時,也留給我們伏嬰一族代代都必須背負的……
他沒有再説下去。

代代背負著矛盾的罪業,
為王所吸引,跟隨王的腳步,深植記憶深處的騷動卻無一時一刻的忘卻。
就算不是我,就算不是我的下一代,
縂會有一代的伏嬰師,要像先祖那樣完成這個罪業,從而解放棄天帝,那就是——

殺王!

——
千年之後的道魔之戰,由於万聖岩的突然介入,戰局頓時扭轉。
閻魔旱魃與天座對戰,被練峨嵋一掌擊出魔心。
九禍率邪族救援,也被重重包圍,危在旦夕。

伏嬰師俯視著戰況,面容也如面具一般冰結。心知此番大勢已去,魔界覆亡也許就在今朝,除非……是那個足以力挽狂瀾的傳説……
面具后的目光投向身前的背影,銀鍠朱武,魔界最後的希望。但是反過來說——
魔界三王,已折其二……只剩下他了而已。
而他,正毫無防備地背向自己——知曉著殺王方法的伏嬰師。

確實,寂寞是會令人瘋狂……
而千百年之後,棄天所認識的那個伏嬰師大概連屍骨都已經成灰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縂也找不到這樣一個人了;茫茫世間,又有何人不可殺?

隔著一段時間都會有不同的人,帶著同樣的名字來問候他,
棄天說,“我聼過你每一個前輩,就你的聲音與他最爲相似。”
最後一代的伏嬰師只是笑了笑,“我們是不同的人。”

他有過一個絕好的機會。
站在銀鍠朱武的身後,他藏在毛裘中的手指已如忍不住要出鞘的名刀一樣顫動,便用一只手死死抓住另一只。
百代千年……不就是在等著這一天嗎……
他看著面前的人,不要背對著我,
“主君……主君……”

他終究是沒有下手,這無異于背叛。
但宿命總是有人完成,棄天真正降臨的時間,卻是在那之後又是千年之隔。
他看著跪在下面的伏嬰師,淺笑著說,“伏嬰,你不用如此,他可從來沒跪過我呢。”
伏嬰師恭敬地說,“我不敢跟先祖的地位相提並論。”
棄天也就是沒有勉強,他更有興趣的是,“把你的面具拿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伏嬰師並沒有抗拒這個命令,將垂落的流蘇一拉,鎦金藍紋的面具解下來,其下是一張如水生動物般精致又陰冷的臉。
棄天傾身說,“你跟他,長得也非常像。”

伏嬰師唇角輕挑,擡起手,將半張臉的肌膚也剝除下來,晶瑩剔透摻著絲絲血紅拿在手裏,“現在呢?”
棄天也笑起來,“好吧,不太像了。”
伏嬰將面具一層一層戴回去,道,“其實,您真的還能記得先祖的樣子嗎?畢竟那已經是數千年之隔了。”
“你說得對。”
“雖然我不願,但是……”棄天將視線從那幅華美的面具上移開,任何一個世界都不存在,“我已經想不起他的樣子了……”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Posted: 2011-06-01 22:57 | [楼 主]
千光
我是一个馆主黑!
级别: 上锁的废之间


精华: 1
发帖: 64
醉太平: 52 坛
七彩霓羽: 395 支
逗鸟棒: 0 根
注册时间:2011-05-22
最后登录:2020-07-14

 

非緣(番外——之 般若1)2008-06-16 13:45食用説明:

某人說“你要拿出正室的骨氣來啊!”
於是……伏嬰御台所sama……請管好這個后宮吧OTZ

順……再次偽個生子吧……什麽時候,我能鼓起勇氣來不偽呢

廢話說完。




----------------------------------------------------------------


般若——
在佛教中是智慧的意思。
而百鬼夜行之中,般若,是由嫉怨化成的兇惡妖魔。
冷靜至極的優雅,卻被妒火火煎熬著心肝,從而神形分離,變成鬼,變成蛇……

——

有人說,其實地獄是個很好的地方。
烈火如欲望一樣熊熊燃燒,寡廉鮮恥的惡魔之女會紛紛主動地送上鮮紅的嘴唇與雪白的胴體,任由糾纏。
所以,佛欺騙了世人。
所以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很冷的笑話,不過棄天帝治下的火焰之城無疑就是這樣一種地獄,屬於他一個人的地獄。
不見天日的幽暗之城,靠著外面殷紅的火光和室内曖昧的燭火,將魔族姬妾們袒露在外的肌膚映得尤其姣美。

“棄天,”伏嬰師嘲笑他,那時銀鍠已改了稱號,“當初對於神野山的白狐諸多不滿,原來不過是因爲那匹尊貴的种馬不是你罷了啊。”
棄天勾起他的下巴,也笑,“非也,應該這樣說:上別人,還是被人上,這兩种感覺當然是差很多。伏嬰,你說是不是?”
伏嬰師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輕挑,“這嘛,我不知道呢。不如我們交換角色,來對比一下?”
棄天笑出聲,低頭在那人微笑的唇上啄了一口,“下輩子吧。”
他轉身離開,火焰之城根基未穩,還有很多場仗要打。伏嬰師則留在原地,因城不可放空,縂要有人鎮守。

伏嬰師目送棄天的背影,那人被魔血染黑的頭髮看習慣了也是不坏,反倒是想不起他當年那頭鮮紅長髮的樣子,只隱約記得是非常華麗而又狂妄的。
“伏嬰,”他在回廊的盡頭停了下來,遠遠的說,不在乎對方能不能聽到,又會不會認同,“自命不凡的神令吾厭惡。普通人類,甚至就算是魔物,更可以在任何地方,更加驕傲地生存下去。”

他說完了,也就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然而,無論他說不說這句話,伏嬰師的雙眼也一樣是冷靜地看著,直到他身影消失的最後一刻。
回廊的另一邊,隱約傳來姬妾們的嬉笑聲。
伏嬰師垂睫的瞬間,漆黑的眼瞳之中隱著一絲青色的光……如燭光一般,徹夜安寧。

——

火焰城内的女人,在棄天帝不在的時候,基本是無所事事的存在。
所倖她們互相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沒事閒聊遊戲縂不會寂寞。后宮之中也不存在爭寵,因爲棄天對她們都非常公平,只要願意爬上他的床,無論多少個他總是能一一滿足。
而似乎比她們還要年輕的伏嬰師,于城中事務一派幹練嚴謹的作風,卻始終對她們非常溫柔細膩。
更深的一些東西,她們不會去想,所以生活在這裡,似乎已經沒有什麽不稱心的地方。

然而,魔與人也都一樣,總是不能安於現狀,非要任性地惹出一些是非才甘心。
“你說,我最近總是沒有力氣,覺得反胃,是有了棄天大人的孩子了吧?”
“應該是吧,可是懷孕真是件枯燥的事啊。”
“嗯,說的也是,將近一年的時間,都不能受他的寵幸,那也太難熬了吧。”
竊笑起來,她們都是嘗過那種甜美的滋味的,嘗過了,就離不了。
“乾脆趁著沒人知道把這孩子打掉,我有一種紅色的草藥。”
“不會痛嗎?”
“還好,可以忍受。我去年就是偷偷喝了,休息了兩天就沒事了。”
“好啊,那麽……”

門突然被打開了,伏嬰師站在外面,兩個姬妾被嚇了一跳,驚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打擾了,”伏嬰師低頭,進入,不急不徐,向著那個有了身孕的姬妾輕輕嘆了口氣,“並非是有意竊聽,但是,得知您這樣不珍惜自己與棄天帝的骨肉,令我非常失望,棄天他若是知道了也會失望的呐。”
伏嬰師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恭順,“您難道不愛他嗎?所以不希望能夠擁有一個與他相似的人從小到大都陪伴著您嗎?”
女子猶豫了,“我當然是愛著主上的……可是,我不想因爲這個孩子而遭到冷落……”
“嗯,這真是令人同情的處境,”伏嬰師說,“可是,您也清楚的……”

他的手指撫上女子的臉龐,然而因爲他的雙眼清澄得毫無雜念,而使這個動作絲毫不顯冒犯,似是因爲全心的關切而貼近罷了,“您也清楚,您不可能永遠這般美貌,總會憔悴老去,到那時候您還能留住他多少的關愛呢?還不是孤身一人嗎?”
這種現實無疑是對她這樣的女子最大的殘忍,而伏嬰師催眠一般的聲音,在為她描繪地獄的同時,又給她通向救贖的路,“可是,棄天是非常熱切地期待著您的孩子的降生,親情是一輩子也割捨不了,也是誰也無法替代,這孩子便是您與他永遠的維繫。而一個父親珍惜自己的妻兒,又豈是時間所能改變的。”
“我的孩子嗎?”
“沒錯,就在您的身體中,孕育著與他骨血融合,永遠屬於您的孩子。”伏嬰師執起她的手,貼在她自己的腹部,“幾個月后你就能感覺到它一點點地長大,聽説爲人母那種幸福的感覺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也會心甘情願。”
“真的嗎?”女子的雙手下意識地環抱上自己的腰腹,她已然是信了。
伏嬰師便微笑起來,“這才是一個好女人啊。”

對於伏嬰師來説,這種等級的哄騙之詞,根本信手拈來。
安撫好了一個,他轉向另一個妻妾,道,“請您跟我出來一下。”
那名女子不疑有他,想來不過也是一番勸解,直到在前引路的伏嬰師忽然回過頭來,驟然通體透寒。
他如夜色深邃的雙眼,映出陌生的青色光影,冰冷……殘忍……


棄天帝回來之後,得知城中出了一件事情。
伏嬰師在他出征期間,擅自處死了一名他向來寵愛有加的姬妾。

然後,便有幾個的女人來向他哭訴同伴的慘死,棄天十分憐惜地把她們摟在懷裏,“好啦好啦,再哭下去臉就花了。”
姬妾們抹著淚,楚楚動人地嗔怪著,“主上……他也會殺死我們的……”
“呵,哪會有這種事。”棄天一邊撫摸著女子優美的身姿,一邊微笑道,“不過,說真的……就算他一不高興,把你們都殺了,我也不會拿他怎麽樣啊。”
姬妾們都驚異地看著他。
棄天則不以爲意地解開她們輕薄的衣衫,享用他應得的犒賞,“所以啊,你們在我面前要乖巧,在他面前,也要聽話一點才是。”

這件事就這樣,殺了也就殺了,棄天甚至不需要去問,爲什麽。


行屍(《般若》的番外)2008-08-09 03:29某人說很萌那段棄天和伏嬰在出戰前君臣鬥嘴的一段,用日本糰子來賄賂我寫相關,本周是最後期限……我要還清3篇欠款……

某:我好愛這種調調。
我:面帶微笑,互相作踐嗎?
某:不是,是這種:

7:“=w= 老婆,我去上班了~”
伏:“=    = 今天再給我那麽晚回家試試看!”
7:“=w= 沒辦法,應酬嘛,走了哦~(低頭)chu~”
伏:(陰暗地看著你看著你)

我:OTZ
某:怎樣……
我:不是…雖然和本意差很遠………但是我萌了……

所以就是下面這樣的風格……
屬於“老婆,我回來了~(低頭)chu~”
OTZ

-----------------------------------------------------------

伏嬰師遠遠眺望地平綫,滾滾塵煙喧囂其上,是一支龐大的隊伍在靠近。
不出意外的話,那應是棄天帝凱旋之軍。不過就算出了意外的話,他也做好了其他的應對。
留守火焰之城的軍士密密匝匝地列于他的身後,皆是已折服于武力的原生魔族。但是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談不上什麽忠誠。
若是情勢失去控制,來自這些部下暗箭反而比敵方的明搶更危險也説不定。

與鎮守的伏嬰師情況相同,領軍的棄天帝身後也跟隨著千千萬萬心思叵測的騎墻魔族,一雙雙來自背後的眼睛,是一刻也不可掉以輕心。
所以,就算那真是火焰城回朝的軍隊,若伏嬰師在前沿看不見棄天,他絕不會打開城門,以防引狼入室;同樣,棄天若看不到城樓之上有伏嬰師在,他也絕不會領軍入内,以免自投羅網。
同処位高權重卻也四面楚歌的境地,他們兩人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每儅看見彼此的存在,方能稍稍安心。
只因爲棄天帝絕對沒有殺死伏嬰師的理由,反之,似乎也亦然。

棄天帝策馬行于軍隊的最前方,越是靠近火焰城,空氣乾熱,沙塵也就越發厚重,一丈之外幾乎不能視物。
一片翼影從他身著的戰甲上流過,與此同時棄天也察覺到上方的視線而仰頭回望。
一羽青鳥振翅,瞳孔裏投射著術師的眼睛,俯视全军。
不屬自然的造物,是伏婴惯用的小伎俩。棄天嘴角浮出笑意,向鳥兒道,“我回來啦。”
於是,聽到遠處火焰之城的大門緩緩開啓的聲音,沖出一片赤紅的火光。
再擡頭的時候,空中的青鳥已沒了蹤跡。

他那身清藍直衣與周圍的色彩冰火不容,棄天進城之後總是第一眼就能找出他。順手將馬鞍上的布袋解下丟到他懷裏,“給你的。”
那袋子份量頗重,且裏面裝的是活物,在臂間拱動,伏嬰師打開看了一眼,皺眉道,“這是頭豬啊……”
棄天無奈道,“它已經是我一路上遇到的最難看的東西了。”
伏嬰不滿地哼了一聲,讓棄天感到些許失意,他果然嫌它不夠丑。

每次出征棄天總是會在路上抓些小東西回來送給他養。
如果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兔子或者金色眼睛的黑貓咪一定會很可愛,可惜伏嬰看不上。而他喜歡的那些,則完全的違逆了棄天帝的美學。
不管怎麽說,既然是送,總是投其所好,於是,棄天就是挑什麽東西看上去最傷眼睛,就抓什麽回來作順水人情罷了。

這只豬伏嬰還是勉強的收下來了,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行尸”。
伏嬰自己的名字很好聽,給式神起的名字也很好聽。“幽女”、“奉雷”……讓人產生了多美好的想象,到頭來就會被雷得多慘。
“行尸”這名字,念起來也是非常舒服——棄天想,不過“行尸”對“走肉”,走肉啊……看來難保哪天伏嬰就把它就和粉條放一鍋亂燉了。

可是伏嬰沒想到,豬大十八變,這只本來只是儅儲備糧看待的豬居然被他越養越難看。伏嬰是顏控,於是對它的感情倒也與日俱增,整天抱著摟著愛不釋手,直到後來抱不動了才罷休。
行尸自己也很爭氣,不但是出落得愈發慘不忍睹,甚至學會了直立行走,這麽一來更是被它的主人寵得無法無天,整日在城裏橫衝直撞。
棄天運氣不好有時就會看到它——兩條胖豬腿彈跳著、掄著大錘從他面前沒頭沒腦地奔過去……
看一眼,一整天就都倒了胃口,無論是對酒肉,還是對女人。
縱然是食色性也,又怎堪哀莫大於心死。

行尸恃寵而驕,整個火焰城,想殺它的魔很多,但是殺豬也要看主人。伏嬰的東西,棄天都沒説話,誰又能動它一根鬃呢。
有一天,棄天終于說了。他趁著伏嬰心情好,說,我帶行尸出去散散步吧。
伏嬰同意了,想他也不至於下黑手先斬後奏。
棄天才不玩先斬後奏,而是遛著豬火速率軍直奔邊境而去,他要玩的是借刀殺豬。
兩軍交兵,沒想到行尸異常勇猛,戰場上大顯神威。一仗下來,跟著棄天高高興興出門,平平安安回家。

棄天仰望高聳的火焰城,周圍深深龜裂的大地不時噴出地火,視線穿過空氣所見像水幕一樣搖晃。城樓上一點幽藍之色影影綽綽,看不清表情,不過應也是穿過這些紛紛擾擾俯視著他吧。
他一轉身消失在城樓的陰影之中,不多時,城門開了。

伏嬰就在陰影裏冷笑,“好可惜啊。下次少帶些人試試看?百萬大軍包圍著你們倆,也許就能達到目的。説不定你自己倒還能留著一口氣逃回來呐。”
棄天陰謀敗露,幾步逼近,伏嬰也毫無怯意,眼神中盡是笑意和挑釁。
是說,你到底是要它還是要我。
還是說,我收拾不了它我還收拾不了你。

“伏嬰啊,剛才我突然有種久違了的感覺,”棄天漫不經心地說,但眼中又似有幾分真意,“自從佔下了火焰城,你不能隨我出征以來,我這是第一次在戰場上感到有一個……東西,可以完全放心,不需要去防備呢……這感覺真美好……”
聞言,伏嬰的眉頭微皺,“你……”
“那時候,忽然好想你啊……”棄天打斷他,搶先將他的第二個字給吃到嘴裏去,仿佛很美味似的,從他口中將那餘味細細地,舔噬乾淨……

許久,等伏嬰的掙扎弱了,才放開。

伏嬰盯著棄天,他可沒有因此就忘了自己剛才想說的話,說什麽看到豬就想起他,“你其實是在罵我吧!”
棄天冷冷道,“你果然也知道它難看啊。”

腳下的地面微微地震動,行屍君依然快樂地在火光中奔跑。
於是,一天一天總是這樣惡劣的浪漫……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Posted: 2011-06-01 22:59 | 1 楼
唐莲子
乱花迷人,三杯淡酒,更添万种离愁。昔人一去,万籁无声,又是一年春暮 ..
级别: 大厅


精华: 0
发帖: 10
醉太平: 3 坛
七彩霓羽: 26 支
逗鸟棒: 0 根
注册时间:2011-11-05
最后登录:2012-08-03

 

第一次看弃总的文,稍微有点不适应。。。。。。
Posted: 2011-11-05 19:24 | 2 楼
向隅的猫
我是一粒微尘。
级别: 大厅


精华: 0
发帖: 3
醉太平: 3 坛
七彩霓羽: 19 支
逗鸟棒: 0 根
注册时间:2013-10-06
最后登录:2014-12-21

 

码上明天看~
我是一粒微尘。
Posted: 2013-10-06 00:48 | 3 楼
帖子浏览记录 版块浏览记录
【薄情馆】慕容情专属个人论坛 » 一鸣鸾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