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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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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青】伏龙

【第一章】乾元金刚和坤泽水脏



这个世上所有人降生之时都是中庸之人,而异人却仍与凡人不一样,可以通过后天修炼,习得更为强大的体质。
正一的金光咒也罢,张怀义的老农功也罢,甚至是八奇技也罢,各家修炼的法门各有不同,受的限制也各有各的讲究,虽然看似百花齐放,但归根结底,返璞归真,道理都是一样的。

若能冲破最终的关隘,都将达到一个至高的境界,各家各派给这种境界起的名目五花八门,但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本质,姑且称其为——乾元金刚。
修成了乾元金刚体之人,无论是精神、力量,还是炁之澎湃强横,都远胜于中庸体之异人。而他们唯一可称为弱点的,可能就是另一种境界之人,姑且通称其为——坤泽水脏。

坤泽水脏体也同样修行不易,在通常情况下也远强于中庸,但比起乾元金刚体,他们却有一个致命罩门,那便是雨露期。
雨露期因人而异,可长可短,难以预测,临近雨露期的坤泽水脏之人肾水下流,阴炁横行,身体散发出名为“芳信”的异香。
雨露期对坤泽水脏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尤其芳信对于乾元金刚之人有无法抗拒的催情作用,再如何坚毅的心志,也会瞬间被情欲所摧,理智全失,只存占有的本能。

然而可怕的是,由于真正达到了乾元金刚境界的人凤毛麟角,坤泽水脏就更为稀少,所以异人界的绝大多数人对于什么乾元,什么坤泽,根本都一无所知。

【分隔符号】

龙虎山,罗天大醮。
各派传人陆续到达了后山的殿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时不时听到千篇一律的“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之类的客套话。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却乌泱乌泱聚起了一群人,仔细看看还都是女孩子。
女孩子们忽然一阵骚动,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难掩内心的激动,“拉手了!拉手了!阿青还有灵玉!他们拉手了!”

武侯后裔诸葛青与他唯一关注的同辈张灵玉在这样的围观中寒暄完毕,转头叫回幼弟诸葛白,一起向着给他们准备的寮室走去。
诸葛白扶着帽子,抬头问道:“青,那个张灵玉和你哪个厉害啊?”
“这可不好说,”诸葛青的声音优雅温和,“虽然我不认为有什么能与我们武侯派的绝学相比,但他毕竟是天师府高徒。我还挺期待和他交手的。”
“青,你别忘了出来的时候,爸嘱咐过:点到为止,千万不要以命相搏。”
“那当然,爸就算不说,我也会控制分寸的。”

“不过我真的是吓了一跳,”诸葛白睁大了眼睛,“张灵玉长得可真好看啊!”
“嗯,一副清冷出尘的好相貌。”诸葛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屈起的手指不自觉地触在唇上,思绪略有些恍惚,“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很清淡的香气……很好闻,是莲花么……”
“香气?”诸葛白莫名其妙,“什么香气,我怎么没闻到。”
“你没闻到?”诸葛青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施展听风吟时那群花痴张灵玉的女孩子把他从头发丝一直夸到脚趾甲,确实没一个提及过他带有香气,便产生了自我怀疑,“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在他们之后很远的地方,武当山的王也道长在撮合了张楚岚和老天师见面之后,本想留在附近看看谈下来的结果,却意外地与张灵玉错身而过。
尽管只是带起一阵细微的风,王也却微微皱了皱眉,喃喃道,“坤泽啊……啧,这可有点麻烦了。”
天师府显然是有一些不为外界所知的抑制法门,所以张灵玉身上残留的芳信香气不强,万不至于动摇他的心智,但是安全起见王也还是悻悻地赶紧跑远了。

他向道家历代祖师祈告,最好张楚岚和老天师能开诚布公,然后直接退赛,这样自己也可以连夜下山,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惹一丝麻烦。如果实在避不过,退而求其次,那至少别让他直接对上张灵玉。

他的第一个愿望,历代祖师也无能为力。
第二个愿望,准了。
之后的对阵表排出来,他的对手是诸葛青。
跟王也这种连自己师父都嫌弃的货是天壤之别,诸葛青可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不仅身负武侯传人之名,本人更是长了一张极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狐狸精脸,衣着品味复古又闷骚,衬衣的扣子一直解到胸口第三粒,说起话来像是舌尖上浸满了蜜汁。

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蓝颜祸水,打了也不会心疼。王也心想,这签抽得倒还行。
是夜,他就偷偷摸去了老天师的房外。
“您不用为诸葛青的事头疼。”王也挠着头对张之维说,他此行就是来排忧解难的,“他的麻烦,我会处理。”
老天师不去深究王也如何知道前后事情,只是问:“你有把握对付诸葛青?”

这几天老天师为了想方设法去阴这个诸葛家的小辈,也看了几场比斗,暗自琢磨过他,发现他的术法广博深邃,离至高的乾元金刚境界不过一步之遥。以诸葛青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后生可畏。
要说晚辈之中,也只有亲传弟子张灵玉的天赋可能与之在伯仲之间,但可惜张灵玉元阳已失,在天一雷法的限制中已是修不了乾元金刚体了,而他在坤泽水脏上的成就也因为心结难解而徘徊不前。若是真的对上诸葛青,只怕还要吃亏。

王也这个自己师父提起来都要嘬牙花子的小辈,真能这么深藏不露,竟有把握拿下他?
“要不,老头子我试试你?”
王也知道不露点底,老天师是不会放心的,便也爽气地应了。
几招下来,老天师也大体知道他深浅了。确实没有想到,同龄人中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却已经是唯一一个完完整整炼成了乾元金刚体的高手了。
诸葛青,不是他的对手。
只差一步便可达到顶点的天之骄子,可惜了……

王也把老天师命中的大劫直接甩锅给了诸葛青,心里本来没有一丁点儿不好意思。一个是道门泰山北斗,一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小破孩儿,这亲疏贵贱他还是很好权衡的。
直到诸葛青为了一个对他自己来说同样八杆子打不着的小孩儿箫潇,率先就跃入斗场,展开庞大的四盘和合阵,全力聚拢那些散失的魂魄。他自己下一场比斗迫在眉睫,可此时却毫无藏招全力施为,一心只想着救人。
王也看着诸葛青事后笑得心无挂碍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是滋味。
唉……他人还挺好的……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王也当时以为,再如何也不过是败他一局,算不得多欺负他。
在两人相斗的时候,王也甚至还有余力看到小诸葛白在看台上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哥哥!别再打下去了!不要再打了!”
他还心想,这小衰孩胆子是真小啊,干嘛哭得跟他亲哥要死一样,他又不会真的对诸葛青下狠手。

诸葛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得这么惨,可能……这就是诸葛家的后人刻在血脉里的恐惧吧。
正如天师府的雷法有纯阳之体的限制,若非完璧之身便炼不了乾元金刚,武侯派的奇门遁甲也有自己的限制。诸葛家不是出家人,于情事上自由无碍,但却有一项更加苛刻的条件,那就是“不败金身”。不败金身若是被人强行破去,便如同正一门人失贞的下场一般无二。

这就是为什么武侯门人总是不自觉地避世,远离争端,本门之内的指点切磋也极其注重分寸。他们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每个人都本能的趋吉避凶,都觉得哪怕是道歉赔钱也好,遁走开溜也好,甚至不战而降也好,无论如何都好过真正遭遇惨烈的失败。
尤其是修炼到最终阶段的时候,不败金身若是被破,内景中阴雷震动,可能修为尽毁,也可能,阴阳两分,急转直下,从此便被逼到坤泽水脏的路上去了。

王也当时若是知道的话,也许……一切也都不一样了吧……

【分隔符号】

诸葛用兵从不弄险。
武侯平生未尝一败。

诸葛青,你败过么?
我是指那种彻底否定你之前人生的惨败。

回去吧,诸葛青。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不败金身,破。

【分隔符号】

诸葛青自梦魇中一惊而起,兀自喘息不止。
诸葛家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像诸葛青这等天赋卓绝的传人了。七岁入门,只用了两天便感应到了炁,不到七年掌握了天地人神四盘的全部法术。至今十五年的严酷修行,当武侯派的其他族人纷纷止步于各自极限,诸葛青却在幼年启蒙之后,步步精进,一日千里,终是超越了所有人的境界。
诸葛家的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心想假以时日,他必能突破最终的关隘。
却没料到,诸葛青从罗天大醮铩羽而归。族中长辈见他人没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诸葛青自己也是一副“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的良好心态。
于是,没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然而,自从龙虎山回来之后,诸葛青已经好几天无法安眠,惊醒之后甚至不敢重新入睡,否则又会在那个梦魇中泥足深陷。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甚至不知道这要从何算起。
那梦魇很乱,没有前因后果,醒来后也记不真切,只是些零散的残像。

他似乎在和什么人搏斗,若是清醒时的诸葛青绝不会与任何人这样搏命相斗,斗得这样毫无章法,只凭求生的本能。
那人似乎也是同样的方寸失据,胸口被自己的手肘连连重击几下,却反而顺势擒住了他的那条手臂,狠狠地扭到背后。在梦中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也挣扎不脱,来自背后的强压令他不得不跪倒在地。
他用另一只手苦苦撑着地面,这样被压迫着的姿势,他根本无法反抗。梦中的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什么,可是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像是隔着一层沉重的浑水。勉力去分辨的话,隐约是在求那人停止。

然而,那人却愈加粗暴地抓住他脑后的头发,继续将他的头颅向下压制,几乎磕到地面。
不要!他恐惧地摇头,此时,幸好只是做梦,当他真的害怕起来,意识就逃离了这个躯体,缓缓地向上升起。
在逐渐远离的视界里,他才稍微平静下来,然后他迷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应该并不是过去或者未来,他只是透过了这个身体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幕。

下方,那个低伏于男人之下的身体,被迫逐渐袒露出的脚踝、后颈、背脊……都像是用柔软的白瓷做成的。
他最后看到那身体的手无助地向前探出,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然而,那在他的前面空无一物,任何能救他的东西都没有……

诸葛青惊醒过来之后,想着梦由心生,是否这是源于自己曾被另一个人彻底压制生出的恐惧投映而出的呢?
诸葛青长叹一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稳下慌乱的气息,任何情况下一个术士失了静,那就废了。
他身形懒散地靠床坐好,内心却是运起入定的心法。这是基础中的基础,于他早在童蒙之时就驾轻就熟了,离生喜乐,定生喜乐,离喜妙乐,舍念清静……他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手突然凭空出现,从背后环住了他腰腹,强横地将他拥入一个坚实的胸膛,陌生的气息贴近他的侧颈,细碎的发尾搔动耳后的肌肤,然后,耳畔听见那个人深深吸气的声音,似乎他的颈间有什么诱人的香气,令他陶醉其中。
“怎么回事……”诸葛青心中大骇,他此时十分清醒,这不是梦,也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梦境中的感官都更为真切,“你是什么……”

一条湿热的舌尖突然舔进他的耳窝,诸葛青失声叫出来,本能地瑟缩起肩头。他抓住那人的手腕向外掰,奋力想要挣脱桎梏,可用尽了力气竟然分毫无法撼动。那个人的唇舌反而变本加厉地顺着他的耳畔颈侧,一路亲吻舔舐,一口轻咬在他的锁骨与肩胛相连的位置。
诸葛青吃痛地轻嘶,然后发现了这个更为可怕的事实,并不是这个人的力量太强大,而是自己变弱了……那个人的舌尖上仿佛是带着毒药,被他舔过的地方便发酥发麻。这种令他毛骨悚然的无力感正在扩散,仅仅是移动手脚都感到沉重。

他的整个背部被迫紧密地贴合在后面的身体上,隔着轻薄的单衣几乎可以感知到那个男人胸腹间肌肉的热度,以及无法忽略地抵在他身后的硬物,正在他尾椎处不急不缓地厮磨着,宣示着他的耐性和真正的企图。
诸葛青徒劳地挣扎,心脏在剧烈跳动,脑中全都乱了。怎么会这样……舍念清静中怎么会感受到这样的幻觉?现在他又该怎么办?
他想不通,更挣不出,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那双手不顾他的抵抗,探入他的衣中,指尖如羽毛一般轻巧地抚摸他的腰际,好像对于操控这个身体的感官早已熟稔,当他控制不住喘息起来的时候,一寸一寸地徘徊着,向上游移,再向上……

诸葛青感觉身体都被这若有似无的轻抚弄得酥麻入骨,对方好像早就熟知了他会怎样的瑟缩起四肢,又会怎样的拧身躲避,而那双手也用最强硬的方式,制止他的动作,展开他的身体,肆意地玩弄他意图藏匿的敏感之处。快感如涟漪自那人的指尖点起,在他身体上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
诸葛青两眼发红,双腿在已经软得发抖,即使那人现在放开他,他都未必站得起来逃走。那个人似乎对他的脆弱了然于心,舒臂他更深地拥入,他几乎已是半瘫在那人的怀里。手掌顺着腰骨滑下,抚摸到他的大腿后侧,手指加力,深深陷入肌肉之中,然后,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将诸葛青绞紧的双腿打开。

诸葛青无力的身体徒劳地挣动了一下,私密之处被微凉的空气触及,随即便被那只灼热手心拢起,开始用一种非常低劣的方式揉捏起来。
诸葛青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牙齿咬紧了自己的嘴唇。这一切几乎就发生他的眼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是如何在他的腿间徐徐动作,自己的身体又是如何被那只手调弄着,发生他无法自控的变化,沁出湿黏的体液。
那只手都被他弄湿了。

他听到耳后发出低沉短促的轻笑,似是很满意他的深陷情欲之中的表现。
诸葛青无地自容地闭紧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濡湿了他的睫毛。可是放弃了视觉之后,粘膜上蹭出的微妙感觉顿时尖锐到直刺他的脑髓之中。他的牙齿无助地松开,唇间再也抑制不住,泄出难耐的呻吟。他的声音亦被这只手无形地弹拨着,细细地吊起,逼出他近似于啜泣的惊喘。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幻觉而已,都不是真的。
可是从未体会过的快感销魂蚀骨,他的身体被驱使着,轻微地痉挛,足尖在身前的地面上绷紧了,支起他的下身,开始不住地迎合着那只手掌的动作。
这个身体柔韧的媚态,是早已聚不起反抗的心志,反而像是已被这人施予的快感所驯服,向着那个人求欢。而那个人仿佛有着没有尽头的时间和兴趣,慢慢地玩弄他,折磨他。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诸葛青在心里可悲地恳求着,我受不住……我认输了……放过我吧……

那人仿佛能够感应到他的渴求,手上的亵弄的动作变得更为凶暴,被强行施予在身体各处的快感,此时从四肢百骸被酸涩地挤压到那个位置。只要,再多一点……
诸葛青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骤然睁开了眼睛,脊背像受煎熬的鱼一样猛然挣起,后枕骨死死抵在那人的肩上,仰头叫出声,那声音听起来既是悲惨,又似欢愉。

他茫然无措地感受着,他不知如何去描述的……灼热的、厚重的、庞大的、柔软的恐惧和极乐,沉沉地淹没了他的口鼻,从他的身体上慢慢倾轧过去,几乎将他的意志压得四分五裂,再细细碾碎成粉。
他像是在高空中被人抽去了最后的支点,在被高潮的余韵脉脉冲刷之际,诸葛青近乎空白的头脑中,莫名地想起在龙虎山上,那颗曾被王也拈在指间的小石子……

那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被那人轻易地撷起,轻易地掌控,被蛮不讲理地逼迫着,用着根本不合理的姿态,缓缓地在他阵中滑落下来的样子。
他仿佛听见从虚空之中,传来道人那散漫无羁的声音,“卧龙低伏,入我阵来。”
[ 此贴被如花在2019-01-26 12:03重新编辑 ]
Posted: 2019-01-26 11:53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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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诸葛青之后病了几天,可家里的大夫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所幸他的症状也不凶险,只是精神萎靡,终日恹恹欲睡。
深夜里,老宅的书楼里隐约亮着灯火,诸葛青披一件月白色的睡袍,抱膝坐在窗边的蒲团上,像一团松散的烟云。一缕留长的发束,顺着他低垂的颈线和弯偻的脊背流出一条异常优美的黛青色弧线,堪堪触落到地上。
他凑近灯光,看着一册古卷出神,实际上一个字都没入心。他已经阅尽诸葛家的藏书,这里面都没有他要的答案。

他觉得问题还是出在那个“飞蛾扑火”上。
当时他方寸大乱,未来得及细想,现在他一字一句地追究起来,要说明实力悬殊自不量力有太多更准确的批语,比如以卵击石、蜉蝣撼树、螳臂挡车云云,可他得到的偏偏却是飞蛾扑火。

飞蛾扑火,飞蛾扑火……
这不是败。
这是……毁。

【分隔符号】

武当山上,云龙道长郁郁寡欢。武当山的弟子们都知道,是因为王也被逐出山门的事情。
想来当初他死活也不愿接受这个京城富家三公子,但是违逆不了掌门周蒙的法旨,事实证明这个半路出家的富二代确实不靠谱。师父练功,弟子睡觉的事情,也是那几年武当一景。
对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弟子云龙师父是是人前耳提面命,人后万分嫌弃,然而现在,王也真的滚蛋了,他却比谁都难过。

云龙道长满心愁绪低着头走路,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后来才发现这青石地面上一片落叶也看不到,不禁又是一番伤春悲秋,想起当初王也负责洒扫这块的时候,可从来没那么干净过啊。

此时,如他所愿,一阵清风忽而扶摇而上,搅得一棵百年银杏枝叶婆娑,落叶潇潇眼前一阵缭乱,仿佛是下了一场灿金色的雪。
有一个人正从那纷纷扬扬的碎金中走来,细婉的和风绕着他打转,片叶也不沾身。并不是他恰巧迎上了这一场落叶雪,而是八千里山风本就是追随着他的脚步而来。

云龙道长不禁心中一凛,因为王也的事情,武当最近来了不少不速之客,必须要更加谨言慎行。然而他虽然心中提防,却还是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个人生得可真是好看。
那人斯文礼貌地双手相抱,对他施礼:“无量寿福,道长慈悲。我想向您打听个贵派弟子,不知道方不方便?”
“施主想问什么人?”
那人弯起眼眉和唇角,露出的笑容十分坦率,“王也。”

果然!云龙道人心生警惕,暗藏祸心的人多,像他这样直接问上来的倒是没有,“王也他已经不是武当的人了。”
“他不在武当了?”那人闻言一怔,“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这样啊……”那人的表情隐约是有点失望,不过也没再多做纠缠,“那多谢了,道长请。”

云龙道人并没有离开,反而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个年轻人,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年轻人只是像个傻游客似的信马由缰,好像虽然寻人不着,却是放平了心态,票都买了,来都来了,不如就走走看看。
他在三清殿前恭恭敬敬地上了柱香,然后目光被案上的破签筒吸引了,随手拿起来一摇,便掉下一支签来。
年轻人把签拾起来,静静拿在手里看。

云龙道长以为他不会玩儿,正想要出言提醒,谁知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抢在了他之前,“小施主,你看上面的签号,再到那个台子交钱,换签文。”
“没关系,我都背得出。”

“中吉: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年轻人仰起头来,本就寡淡的阳光被叶子划得支离破碎,光晕染在在他毫无笑意的脸上,可当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又习惯性地微微勾起,“……倒是有点儿意思啊。”
“小施主会背的可真杂啊。”老道士赞道,“可这真没必要背,这月老灵签筒是旅游局的人放在那里骗骗女施主的。你看,连儒家的论语都放进去凑数了,做不得准的。”
“我自带了一签是准的。不知道长能帮我解么?”年轻人转头恭敬地问道,“签文是:飞蛾扑火。”
老道士听了这签,顿时一脸凝重,随即向着云龙道人吩咐道:“笔墨伺候!”

笔墨来了,道长笔走龙蛇,写了一掌长的一小张字条,折成一个三角符。
“多谢道长。”
年轻人道了个谢,想要用双手接过,谁知老道士却并不放松,“不要九万八,不要九千八,只要九九八。”
“……够贵的呀。能打个折么?”
“老夫可是堂堂武当掌门周蒙!为你解个签,还是亲笔墨宝,不值这个数么?”周蒙道人掏出手机说,“刷卡、微信支付都行。支付宝我还没学会。”
“行吧……”

诸葛青求到了这个解签,揣在衬衣口袋里,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拿出来仔细打开,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张印刷粗糙的小签条,下面还有旅游局监制和不开发票举报电话。
至于签文是这样的:

不见飞蛾事,徒然夜扑灯。此身迷惑甚,恋意枉加增。

诸葛青一世英名,心想自己这是被那老头儿骗了钱了吧。然而,他再仔细一看,那签的反面写了一行蝇头小字:
王也回北京了,他电话:壹捌陆陆陆陆陆陆陆陆陆
……行吧,值了。

【分隔符号】

王也的手机一震,低头一看是师祖爷的微信。
“小也子,有人来武当山找你。”
风后奇门现世,找他的人多了去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下一秒,祖师爷传来一张图片,高铁上信号不好,只见下载的圈圈绕啊绕啊,好不容易才显示出来。在三清殿前有一个极小的人影,焦也没对上,看来是远远拿手机偷拍的,根本看不见脸。

但人和人之间的感应还真是挺微妙的。这么小的图,身姿的差异可能就在几个像素之间,可王也还是毫不费力地认出来了。说不出哪儿哪儿不一样,但会这样站着的,只有诸葛青。
祖师爷的消息又来了:“我把你电话给他了。”
嘿!这老小子,真会玩儿啊!也不先问他一声。
“我还扫了他微信,他号码是这个:壹叁壹肆壹叁壹肆伍贰零。”

祖师爷玩儿得也太溜了吧!他还能说什么,只好发了个“为我们的友情干杯”的中老年表情包,然后,顺手地把号码存上了。
之后,王也把手机打开关上打开关上,玩得像一块火热的板砖,很快就被他玩得低电量警告了,而诸葛青那边悄无声息,并没有打电话来。
他千里迢迢去武当找我总是有什么要紧事吧,王也想,也罢,青山不就我,我来就青山。做了点心理建设之后,他便主动给诸葛青拨过去了。

关机。
王也挂下手机,舒了口气,也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

等他从高铁上下来,欢迎他的不是北京,而是各方人马的围追堵截,最终堵住了他的是三个用武侯奇门术法的蒙面人。
王也虽然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谁都可以踹一脚的样子,实则自视甚高,那双黑眼圈曾为秋水所洗,不为人欺。甭管什么人只要在他眼前晃一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他心里就大体有数了。而他曾真心觉得诸葛青是个挺好的人,没想到能给他整这一出。

而正在这时,诸葛的电话终于是来了。他人都已经到北京了,敢情之前是在飞机上,听说家里三个脑积水的孩子已经打上门去了,他说打吧打吧,你就替我教训下他们,别客气。
王也既然得了他首肯,要顺手教训诸葛青那三个兄弟阿姨根本不算事,一通收放自如地把仨都打服气了,让杜哥领着去再给个甜枣。而他自己开车去机场接人。

王也这一路上基本就是“二环十三郎”本郎了,从西直门到首都机场30多公里的路,他上了机场高速就一脚油门没低过120,只飙了15分钟就接到了诸葛青。
驱车开始往回的时候,他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在密闭的车中,他的鼻尖总是隐约萦绕着一丝香气,又淡雅,又清甜,像是荷花芯里的蜜。
他作为一个乾元金刚,对这种味道异常敏感,虽然很淡,绝不是别的香水之类所能模拟的,这是来自坤泽水脏身上,芳信的味道。
他自然不会想到诸葛青身上。他在龙虎山与诸葛青交过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时候的诸葛暴发出的是与他同类的气息,一个尚未成熟的乾元金刚的炁。

“之前遇到什么人了么?”
诸葛青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但也老实回答了,“哦,遇到一姑娘。”
破案了。
“聊了一路吧。”
“哟,可以啊,铁口直断。”
王也想这有什么稀奇,别说诸葛青本来就不像个很有节操的样子,就算是个冰清玉洁的乾元金刚,遇上一个坤泽水脏,哪怕还不是在雨露期的,能忍得住不去撩才有鬼了。
边说着,王也把车窗开大,让夜风好好散散他这一身影响安全驾驶的味儿,诸葛青风骚地插在头发里的墨镜都差点被吹飞了,“怎么,你晕车啊?”
“不是。”王也心说,晕你。

车到了饭店,王也做东,把这一家子好多诸葛都喂饱了。
席间也搞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三人是听了诸葛白的描述,王也那简直就是个禽兽啊!说诸葛青到罗天大醮,只因糟他的一顿打,一时吐出血来,几乎晕倒,转向诸葛白道,“你守着哭什么?我哪里就能够死呢?”这一句话没完,又喘成一处。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如今要用敛阴止血的药,方可望好。
王也那也是读过红楼梦的人,噗一声把茶都喷杜哥脸上了。

诸葛三傻怒目而视,还笑!果然禽兽!但打是肯定打不过了,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
诸葛青扶额说:“你别理他们,没文化。”
吃完了这一摊,王也让杜哥开车先送三傻回酒店,自己则和诸葛青向着另一个方向慢慢遛跶。

北京的秋天是真短,一年也就这么十来天,但也是真的好,夜风不冷不热,吹得人神清气爽。王也本来也想让诸葛青见识一下北京也有夜生活,可是并肩一走,那缕扰人的芳信却又死灰复燃,像一个咬在他心里的蚊子包,挠不到的痒处。于是,他是不敢把人往风月之所带了。
还没散干净,缠得够紧的呀。王也腹诽着诸葛青那根本不是聊了一路吧,得是搂了一路吧,“那姑娘你认识么?”
诸葛青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王也说的是哪姑娘,“算认识吧,我有她手机号。你想要?”
“不想。”躲还来不及呢。

王也心里叹息,术士得心如止水,道士得守身如玉,何况他自己又是术士又是道士,能比他更禁欲的功法怕只有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而也总出来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两个字,写作天赋,读作kai gua,混出的一身本事从来也没经过多少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的考验,身为一个乾元金刚,坤泽水脏的诱惑实在是太过天雷地火,他那引以为耻的自制力可一点也指望不上,所以只求绕道。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欠。

他们走了一阵,在一处开阔的台阶上坐下,王也觉得此处甚好,四舍五入也是个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最重要的是,幕天席地(?),八面来风。
可他也有失算的时候,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坐了个下风口。温柔的小风从诸葛青的发间一吹,气若游丝地勾着他的心神。
诸葛青说:“你是怎么了?那时候的你放松得像一滩烂泥,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紧绷。”
我闻到你身上妹子的香味了,王也心想这话可没法说啊,幸好他的烦恼也不止这一件事,还有自己家人被监视的事情。

想到这个困境,他也像是个浅醉的人被泼了点冷水,清醒了些。谁知道诸葛青作死不自知,很套路地借口摸骨要了他的小手一握,又像给他灌下了三杯烈酒,一个晃神都没来得及听他说了些什么。
“随意拨动四盘,为了得到这种手段,有人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我都不会奇怪。”
他回神之际,听见诸葛青这么说,于是转头问道:“哦?你呢……”
他问得这么直接,诸葛青静了一下,有些艰涩地坦白道:“我也想……我也想得到它……但我不会真的去做。”
王也终于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是完全歪了,他竟从诸葛青那艰涩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情色的意味,那双近在咫尺的嘴唇还在开合着,若是贴在他耳边,说着想……说着要……

他猛然惊醒,这天不能聊下去了!赶紧走,要出事。
诸葛青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对此浑然不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开诚布公地说:“王也,我为什么来找你呢。一方面是我说了,你有麻烦我帮你。另一方面,还是想有一天能赢你,像你赢我一样光明正大的赢。虽然我现在想不出能赢你的方法……”
“没事儿,那你就跟着我慢慢观察,慢慢想办法。”王也站起来,拍拍大裤衩子上的土,“回吧?挺晚的了。”

他赶紧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诸葛青还赖在那里没起身,只是抬着头看天,不过就他这样的眯眯眼,是不是真的在看倒也不好说。
“怎么了?看什么呢?”
他奇怪,便也顺着那方向看去。他们刚才坐的地方,上面亮着一枝路灯,就普普通通的满大街都是的那种路灯。有什么可看的呢?
诸葛青收回了视线,笑道:“没事,就是觉得,这灯真好……”
王也不明就里,诸葛青也起身,与他一起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那只夜蛾又重新飞了回来,向着路灯的光源扑腾,翅膀打在玻璃罩上发出啪嗒的声响,仿佛是不知疲惫……

【分隔符号】

进了酒店,诸葛青在前台办房卡,王也就想着自己该走了,想了好多次,可心里总像是有什么牵挂,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觉得还是应该再送一段,送他上楼吧。他的嘴里发涩,干渴得不住吞咽,之前饭店里明明喝了很多茶,是刚才又说多了话么?他想喝水,压一压心头的燥热,回身一摸,哎?我杯子呢?转移的注意力转了个空,心里更是乱得一阵恍惚。

此时,诸葛青开完了房,完全没发现他的异状,向他走过来,还冲着他招招手,于是他被他一招,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跟的。
电梯门一关,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中,王也的脑中轰地一声,恨不得能把身边这人按在墙上,将自己鼻尖埋进他的衣衫里,深嗅那令他为之疯狂的残香。
自制力虽废,拖个几秒还行,他的双手紧紧在身边握成了拳,心里警铃大作,“可别开这种玩笑!清静经!清静经怎么念的来着……真……真常应物,真常得……得性……”

电梯到了,门一开,王也感觉自己可算是熬出头了,跟着诸葛青就三步并两步逃出了这片迷障。
房间不远,王也喘了口气,说:“行,把你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走了?”诸葛青奇怪地说,“这么晚了,你又没车,我还以为你一路跟上来是打算在我这里凑合一晚呢。我还特地要的双床。”
王也赶紧说:“不了,我打车就好。”
既然如此,也就别在继续耽误他回家了,诸葛青跟他道声别,转身便用房卡打开了门。可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王也发热的气息几乎紧贴着他的耳畔,哑声道:“你……等等……”

那芳信的香味是诸葛青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根本不是流于外衫衬衣的残香……王也晕晕地想,那是从他的脖颈,从他的耳后,从他的口唇,甚至从他的每一根头发都脉脉不绝地散发……
诸葛青对他没有丝毫的提防,回头刚想说话,按住他肩头的手指顺着他的后颈插入他的发间,蛮横地扳过他的脸,方才还在他耳畔低语的嘴唇狠狠堵上去,封住了他的疑惑。
“唔……”诸葛青的眼睛睁开了,其中没有惊恐,只是不解,甚至还没想起来反抗,然后他就没机会了。他被重重地一推,几乎步履踉跄地被逼进房间里去。

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一声轻响,上了锁。
Posted: 2019-01-26 12:07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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